潛行的南竹背了個包裹,蒙在斗篷裡的百里心背了個大匣子,兩人藉著山勢的遮掩,跟在飛飛停停的大頭後面。

尋找密道,自然是需要大頭帶路的。

正事方面大頭還是比較靠譜的,只有做不到的,沒有不當事做的,這方面南竹也相信大頭。

說實話,南竹也不知道庾慶是怎麼說服大頭來找他的,他自己也清楚大頭現在不太喜歡他。

途中,百里心還是有了憂慮,擔心的多問了一句,“老十五讓我們打外圍,我們冒然闖過去,會不會怪罪我們?”

南竹直接啐了聲,“怪罪個屁,他明明成了蠍子幫的幫主,卻瞞著我們,老九送貨時還當我面撒謊,為什麼要騙我們?我太瞭解他們了,兩個畜牲,這裡面絕對有問題。回過頭來想想,一場廝殺後,只弄到了武器和一些隨身物資,我們居然信了,確實有夠傻的,這年頭不被捉贓的賊都不承認自己是賊。”

這事說來要怪範九,一開始就是讓他揹負蠍子幫幫主名聲的,範九也答應了的,可到了去貢山堂報名參加競奪時,範九不肯了,死活不願大著腦袋去扛這責任,沒辦法了,庾慶只好自己去扛了。

銅雀武事,塊壘城的大事,就這麼幾家報名的,自然成了城裡進進出出人員嘴裡唸的經,哪還能瞞住喜歡四處與人搭話的南竹。

他有強烈的預感,老九和老十五這兩個傢伙,搞不好揹著他發了大財。

如今都已經放棄競奪了,也就意味著此間最大的危險沒了,憑什麼還不讓他去參與?

見他憤慨不已在乎的居然是錢,百里心很無語,不知道這位說的是不是真的,只親眼看到這位有做假賬黑同夥的錢。

她清楚記得他假賬做的理所當然的樣子。

見沉默不語的百里心似乎還在擔心,南竹當即大包大攬地拍了拍胸膛,“他們真要問起來,你就往我頭上推,就說是我逼你一起來的。你要實在擔心,可以先在外面藏身,等事情妥了,再招呼你走人。”

一聽不讓她參與,百里心立刻搖頭,繼續跟著前行。

兩人一路摸到了那座大山的山背,看到大頭順著陡峭崖壁往上飛,二人也足踏石壁扶搖直上。

在大頭的帶領下,很快找到了凸出大石下的洞口,跟著鑽了進去,隨之也拿出了熒石檢視洞中環境。

大頭繼續在前飛,兩人跟隨在後。

也許是因為人對幽暗洞穴的天生警惕,南竹試著問了聲:“大頭,前面有壞人嗎?”

飛在前面的大頭立刻往左飛了飛。

往左就是“是”,往右就是“不是”,上下起伏就是“可以”,這是師兄弟幾個平常跟它的溝通方式。

南竹心頭一沉,又問:“知道在什麼位置嗎?”

大頭又往左飛了飛,和“是”一個動作,表示知道。

南竹又道:“快要接近的時候,記得提醒我們。”

大頭上下起伏著飛了飛。

南竹當即拔出了劍,警惕小心著跟隨。

人蟲之間的交流,令一旁的百里心看的稀奇,她雖認識師兄弟幾個很久了,也在如今的“桃花居”住下了,但還是頭回看到人蟲如此交流。

她更驚訝的是這蟲子的回應能力,雖不能言,卻清晰表明了這蟲子完全能聽懂人話,還能找人,還能傳遞訊息,這已不僅僅是開竅了,而是已經成精了呀。

問題是這種小蟲子能成精的極為罕見,她也只是聽說,反正從未見過。

萬壑池畔,陪在連魚身邊觀察四周的虎妞突然看到遠處有約定的訊號閃現,遂離開了一趟,去了後面的山背,旁人不知幹嘛去了,不過很快又回來了,在連魚耳邊小聲滴咕了一番。

連魚的目光迅速瞥向了附近的那座最高峰,狐疑著滴咕一句,“峭壁上有不知通往哪的洞口?”

虎妞:“就在萬壑池邊上,十有八九和萬壑池有關,我們的人也只是爬到洞口看了看,不知道里面的情況,不好再往裡跟了,目前對他們的動向已經失去了掌控。”

連魚:“這是要有什麼動作了嗎?走,咱們去看看。”

她本就擔心背後可能暗藏大勢力的庾慶等人想搞什麼事,擔心會危及聶日伏,此刻察覺到了異常,自然不能無視。

虎妞忙道:“還是通知貢山堂的人去處理吧。”

連魚:“他們介入就有可能打草驚蛇,我們進去不管碰到哪一方都說的過去。”瞥了眼貢山堂的棚子那邊,“走吧,不要驚動他們。”

虎妞無奈,只能跟了她去。

然兩人一動身,還是驚動了貢山堂那邊,待祁月郎帶著幾個人飛掠到她們去向所在的山坡上放眼望時,已經不見了兩人的身影,這大晚上的也不知去了哪。

對於這位老闆娘,他不好說什麼,也不好管什麼,目前也只能是事不關己,回頭再向城主奏報。

地下通道內,黑暗中盤膝打坐的山海幫人員忽偏頭看向一側,只見有亮光逼近,很快,他的那名同夥出現了。

後者來到,收了光亮,黑暗中坐在了同伴的身邊。

前者問:“聽到好一頓打鬥動靜,出什麼事了?”

後者嘆了聲:“具體的咱也不清楚,折了差不多二十個弟兄,把金蟬幫、天虹幫、星月幫的一百多號人幹掉了。”

兩人也就隨便滴咕了幾句,很快又保持了靜默,只有靜默才容易發現有無異常靠近。

異常也很快出現了,不遠處的通道中,似有紅光蕩動。

兩人迅速起身,拔劍在手,警惕著摸了過去檢視,拐彎處伸頭一瞅,發現是一隻發著紅光的蟲子在飛舞。

這什麼蟲子?兩人相視一眼,熘了出來,意圖接近檢視。

發紅光的蟲子顯然發現了他們,驟然加快了速度逃離,速度之快,讓兩人頗為驚訝。

蟲子迅速飛過了一個交叉路口,就在石壁上停歇了下來,身上紅光流轉不停。

有了剛才把蟲子嚇飛的經驗,兩人悄悄向蟲子靠近,躡手躡腳的接近,注意力完全被蟲子吸引了,透過交叉路口時,一個在拐彎處的黑暗中背貼石壁的人影突然動了,帶著蟲子光芒折射出的兩道微弱寒光從兩人身邊劃過。

接著傳來一陣噗通倒地的動靜。

熒石光亮起,照亮了提雙劍的南竹,還有地上兩具被削掉了頭顱正在抽搐的屍體,鮮血汩汩,兩名山海幫人員被他瞬間給同時幹掉了。

他回頭看向一側的路口。

百里心朦朦朧朧的影子站在黑暗中,手裡的弓已經張開了,搭著兩支利失,正緩緩鬆開弓弦。

若南竹出手不利,她就會出手相助,這麼近的距離下,大頭散發的那點光,哪怕照到岔路口是微光,對她這種以特殊法門修煉過視力的大箭師來說,也足夠了。

當然,不到不得已她不會出手,她開弓射箭炸響的動靜有點大。

待她走過去時,南竹已經蹲在了地上搜尋屍體身上,還散發著體溫的銀票被他快速塞進了自己的懷裡,嘴裡滴滴咕咕罵罵咧咧,不知在罵誰。

旁觀的百里心對兩個死者也沒什麼異常反應,哪怕從服飾上看出了是山海幫的人,也沒什麼懼怕的,完全是一副殺就殺了的樣子。在這地方比拼實力,她自然是遠不如山海幫的人,對上了確實要緊張小心,不過卻對這個天積山頂級幫派的招牌無感,那招牌嚇唬不了她。

她是龍光宗出身,師門是在整個天下都能擺出名堂的名門大派,哪會將這種一隅之地的什麼頂級幫派放在眼裡,山海幫在龍光宗眼裡什麼都不是,最多也就是一幫為了錢財聚集在一起的烏合之眾。

南竹敢直接下殺手,同樣是因為山海幫的招牌對他沒有威懾感。

飛回的大頭寧落在石壁上,也不願往他身上落。

南竹起身抖乾淨了一支劍上的血跡,雙手還給了百里心,剛才借用了一下而已。

自己劍也歸鞘後,立刻對大頭揮手示意,“現在走哪條路?”

大頭起飛,帶他們往一側的通道飛去。

不多時,將二人帶到了一處堵死的坍塌之地,大頭上下飛舞了一下,表示到了。

南竹拿著熒石照了照,又過去上手用力推了推,狐疑問:“大頭,你沒搞錯吧,真是這裡?”

大頭往左飛了飛,給了個“是”的意思。

南竹頓時傻了眼。

百里心道:“這坍塌處對它來說,並未堵死,有許多窟窿可鑽,它完全有可能是從這裡面出來的。”

南竹撓了把臉,有點鬱悶了,不是說有密道嗎?這就是密道?

他以為的密道是別人不知道的道路,敢情所謂的密道也和庾慶信裡說的其它通道一樣,都被人為坍塌給封堵了,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來了。

“老十五他們在搞什麼鬼。”南竹罵罵咧咧著拽了身後的包裹,往裡伸手掏東西。

百里心遲疑道:“要不我們先回去吧?山海幫發現了屍體,把我們堵在了這會很麻煩。”

“怕什麼,你是大箭師,我是挑山郞,他們敢怎樣?”南竹擺弄了一下掛在胸口的挑山郞的銘牌,然後掏出了一張紙,撕下一塊,撿了塊尖銳的石頭快速在紙面刮出了一些字,捏了灰塵一吹,字跡就清晰了,卷好信招了大頭過來,又綁在了大頭的一條腿上,“去,交給老十五。”

於是大頭鑽進石頭縫裡消失了。

看這情形,南竹直搖頭,確定無疑了,真是從石頭縫裡爬出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跟庾慶就隔著這一處坍塌地。

另一頭閉目養神的庾慶忽睜眼,因聽到了一陣微弱的窸窸窣窣聲傳來,稍等,見到了爬出來的大頭,大喜,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回應,還以為南竹要花時間去打探呢。

將大頭捉到手中解下了信件,攤開一看,頓皺眉。

南竹在信裡告訴他,說自己和百里心已經到了坍塌處,問坍塌距離有多長,如果不是太長的話,就內外配合搬開石頭,他有非常重要的要緊事,需要面談。

庾慶被這信搞納悶了,問你有沒有看到三足烏,你乾脆回答有沒有不就完了,跑過來幹嘛?

他又捏碎了一塊石頭,揚塵施以觀字訣檢視,看後直翻白眼,那頭確實有兩個人杵在坍塌口子上,信應該不可能是假冒的,外人也逼迫不了大頭帶信,所以那兩人應該就是南竹和百里心,也不知兩人是怎麼避開守衛靠近的。

重要的事情?也不知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面談。

他又以同樣的書寫方式在紙張的背面寫了封信,再次辛苦大頭跑了趟。

接到回信的南竹開啟信一看,老十五警告他不要亂來,說坍塌的距離雖只有十丈左右,但搬開石頭開啟通道的方法不可取,會被守衛聽到動靜,讓他有什麼事儘量在信裡說。

南竹又重新撕了張紙,再次回了封信。

不辭辛勞的大頭成功傳達,庾慶開啟一瞅,上面就一句乾淨利落的話,說已經把附近守衛給幹掉了。

庾慶又擰了眉頭,這得是多要緊的事,竟不惜直接跑來把山海幫的守衛都給幹掉了?

他感覺事情可能非同小可,趕緊又讓大頭再回了信,讓他們呆在那邊負責戒備,暫不要亂動坍塌之地的石頭,儘量維持原樣不要動,挖開通道的事他來處理。

回信後立刻拿著熒石朝黑黢黢的通道那邊轉圈圈。

很快,牧傲鐵便帶著一群蠍子幫的人趕到了。

庾慶也無二話,直接使喚道:“大家辛苦一下,儘快將這坍塌之地開條路出來。”

眾人略驚,範九不得不提醒道:“幫主,恐怕不妥,搬開這麼多石頭沒辦法不發出動靜。”

庾慶:“沒事,輕一點搬,輕拿輕放就行。”

童在天插了句疑慮的話,“輕一點也不行吶,再怎麼輕拿輕放,這大石頭起起落落的,一定的動靜是不可避免的,外面的守衛肯定能聽到。”

庾慶又不好告訴他們,說外面有自己人把附近守衛給幹掉了,只能直接以幫主的身份下令道:“大家放心,我既然敢讓大家這樣做,自然有我的考慮,大家不要耽誤時間,我帶頭。”

他第一個上手搬石頭去了,牧傲鐵立馬隨後。

其他人沒辦法,只好照做,在庾慶的指揮下很快排成了一條長龍。

一塊塊輕拿輕放的石頭不斷往後傳送,好在庾慶也不想把通道全面挖開,只想挖開一個能容一人進出的口子,在一堆坍塌亂石的上方挖出了一個不規則的“v”型路線,碰到太大的石頭就繞一下,儘量減少了開挖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