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峰的那塊巨石,是一塊斜擱的長方體,很大,很長,一頭翹為山巔,形成了山巔半懸空的奇觀,形態如長坂坡。

如果說天積山還有存在規矩的地方,那就是這塊壘城,能在混亂中掌握規則,塊壘城之巔住的是何樣人物可想而知。

塊壘城不存在什麼傳承,不管誰想主導此地,憑的都是實力。

主導者的後人想在混亂之地繼承此地,沒實力是守不住的,修行這事與天賦有關,譬如高玄境界修士的子孫,未必也能達到高玄境界。

山巔有落日餘暉,山下則已是點點燈火,燈光或在石頭表面,或在石壁上,或在石頭縫隙間。

載著庾慶等人的飛騎落在了指定的降落地點,降落時感受到了眼前恢宏石頭城的巍峨壓迫感。

飛騎落在了山腳下的一塊大石頭上,幾人跳下坐騎各自付清路費後,依然忍不住仰望眼前的龐然大物,恢宏且奇幻,數不清的零星燈火上方,還有幾道大大小小的光柱穿射,是夕陽的光芒。

大石頭平臺上搭著一座棚子,裡面懸掛的燈籠下坐著三個身穿白衣的人,坐在桌子後面瞅著剛來的幾人,他們一看庾慶幾人的反應就知道是初來此地。

棚子外面立了個碑,上面寫了八個直白的大字:入城交錢,無錢莫入。

庾慶等人雖是頭次來這裡,但對此地卻是早已久仰,大概知道那個看似簡陋卻理所當然模樣的攤位是怎麼回事,人家牌子上已經寫明瞭,就是進城交錢的地方。

幾人不能破壞這裡的規矩,也不敢破壞,老老實實過去各自掏錢,一人一萬兩。

一萬兩隻能在塊壘城呆一天,想再呆就得再付錢。這住宿費用貴的不一般,偏偏還不提供食宿,僅僅只是讓你進城而已。當然,城裡也有食宿的地方,只要你花得起那個錢。

南竹依然是重色輕友,主動為百里心掏了一萬兩,無視兩位師弟略有期待的目光。

百里心拒絕不過去,只能任由了南竹的幫助。

她身上其實也沒什麼錢,龍光宗也沒有給弟子發很多錢的道理,她本以為自己在幫庾慶等人辦事,路上開銷什麼的肯定要幫她解決,哪知每到付錢的時候庾慶和牧傲鐵便立馬一副看不見她的樣子。

搞的她有點尷尬,又不好意思開口要錢。

她很納悶,這幫男人怎麼這個樣子的?堂堂天下第一才子怎麼連這點風度也沒有?還有那個大塊頭,看起來也蠻有男子氣概的。

她看這兩人也不像是小氣的人,探花郎仗義疏財救難民的故事她也聽說過,估摸著還是因為對她身份存疑,覺得再為她花錢有點傻。

三個大男人中,唯獨南竹對她大方,出錢出力都不在話下。

可她又不是傻子,一開始是沒反應過來,時間久了自然也就看出來了,人家願意對她出錢出力是想要做她的男人,奈何這個男人太有“份量”,她實在是無福消受,也不想接受。

介於某些原因,譬如確實囊中羞澀,譬如這個有“份量”的男人是唯一支援她留在他們當中的,她也就不好挑明瞭拒絕,只是保持距離,希望南竹自己能明白。

眼前,交出的一萬兩銀子換來的只是一朵帶著異香的粉色小花,此花名為“一日芳”,只要摘下來,就只能維持一日生機,一日過後會漸漸枯萎,異香也會隨之消失,難以挽回。

也就是說,花枯萎後,你就該離開塊壘城了,想繼續呆在城內就要再次交錢續上。

交了錢的幾人有進不進城的自由,好不容易來了,自然是要的,在石頭平臺上四處溜達了一圈,只見平臺內外各有臺階,往內就是進城,往外則是沉浸在黑暗中的影影綽綽。

進城就能受到塊壘城的保護,不進城則各安天命,規則內和規則外的區別。

然就是有人能在規則內外佔便宜,譬如眼前城外一棟棟掛著燈籠的小商鋪,就是挑山郞平常扛著四處走的活動商鋪。

挑山郞是受修行界公約保護的,不管這天積山如何混亂和兇險,沒人敢明目張膽動挑山郞。

於是這些挑山郞就把鋪子放在了塊壘城眼皮子底下,既不用交錢進城,又能在天積山享受某種程度的保護,還能順便佔點塊壘城的便宜。

塊壘城內的消費太高了,不少人買東西還是願意出城找這些挑山郞的鋪子。

對此,塊壘城也沒有表達什麼過分的不滿,那些花一萬兩買了花的人,進出城是自由的,總不能不讓人家出來吧。

退一步說,能在城內消費的有錢人是不會在乎什麼貴不貴的,能跑出來消費的就算困在城內,願意花錢的也少。

因此,塊壘城對挑山郞的佔便宜行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眼前,進進出出塊壘城的人影不少。

地面天黑了,也看不清太多的情況,一行四人轉身進城。

順臺階下了大石頭平臺,又順臺階而上時,前方坐在臺階邊邊上的一個穿著斗篷的人,盯上了他們。

幾人暗自警惕,不想惹事,避開了點走。

誰知斗篷人站了起來,徑直走到了幾人跟前,在半路攔住了他們。

“朋友,什麼意思?”南竹當即挺身而出質問。

誰知來人壓根不理會他,直勾勾盯上了百里心,明顯多打量了一下百里心揹負的長匣子。

百里心意識到了什麼,上前撥開了南竹,站在了前面問道:“閣下有事?”

來人問道:“你背的是弓箭嗎?”

百里心默了默,道:“是。”

來人又問:“能射多遠?”

百里心頓心領神會地給出了一個答案,“百里。”

來人嚴密審視的神情放鬆了,等到經過的路人遠去後,方打量了一下她的隨行人員,說道:“目前只准備了一個身份和一間鋪子,現在要交接嗎?”

聞聽此言,百里心也放鬆了,回頭看向庾慶等人,徵求意見的眼神。

庾慶等人頓時懂了意思,應該就是百里心之前說的找人幫忙的事有了結果,所謂的“身份”就是挑山郞的身份,所謂的“鋪子”應該就是挑山郞扛著到處跑的天涯閣。

之所以叫做“天涯閣”,就是扛著走天涯的意思。

一直在觀察四周的來人忽又道:“不建議你們現在立刻過去,太直接,太明顯了,建議你們在城裡逛逛再過去接手。鋪子在你們交錢石臺的左邊第七十三家,等你們過去時,數字會不會變化不知道,其它鋪位是可能會有所移動的,數字可能對不上,你們記住鋪子的名字叫‘當自在’。”

“七十三”和“當自在”,幾人當即記住了這幾個要點。

百里心想了想,見庾慶等人沒什麼意見,當即點頭道:“好,晚點再過去。”

斗篷人不再多言,轉身迅速離去,身形消失在了亂石城中。

南竹湊到百里心身邊低聲問了句,“這是你的接頭人?”

百里心:“應該是的。”

南竹:“怎麼感覺你們的接頭方式有點草率,沒預先商量過的嗎?”

百里心:“沒有,我傳書只說了需求,告知了我們會來這裡,至於能不能滿足我們的需求,應該都會有人聯絡我,給我一個交代。”

師兄弟幾個面面相覷。

牧傲鐵忽冒出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幫忙的人看起來能量不小的樣子,怎麼不乾脆讓派些人來保護我們,或乾脆幫我們把事給辦了。”

百里心扭頭看著他,“我沒洩露過你們的重要秘密,你若真需要我捅出去,沒問題。我再說一次,如果對我不放心,如果覺得有我在是個麻煩,可以直接說出來,我立刻離開,絕不再打擾。”

這話說的牧傲鐵欲言又止,卻又無言以對,現在直接趕走好像也不合適。

南竹忙兩邊陪笑,先對百里心道:“老九就這樣的人,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容易噎人。”

回頭又訓斥牧傲鐵,“不會說話能不能少說兩句?都是自己人,事還沒成,先鬧內訌,成何體統!”

庾慶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兩聲,極為鄙視的眼神瞅著南竹。

南竹頓乾笑道:“走吧,走吧,別磨蹭了,先進城看看去。”

於是幾人再次前行,庾慶沉默寡言的走在了最後面,目光依然是不時打量百里心的背影,對這個女人的行為存疑,說實話,他自己感覺百里心也不像是內奸,然是內奸的可能性又很大,有些地方明顯有問題。

總之就是手法粗糙,遠不如當初設計喬且兒來接近自己的幕後黑手,那才叫一個縝密,而這個百里心算個怎麼回事?內奸做的簡直是到處漏風,就眼前這出找人幫忙,和直接說自己背後有人沒什麼區別,這不是在提醒他們防著她嗎?

內奸做到這個地步,究竟是個什麼鬼?他真的被搞糊塗了。

有別在身上明顯部位的“一日芳”花朵在,進城的過程一路暢通。

臺階盡頭,三塊不同形狀的石頭搭在一起,其間的縫隙形成了一個類似三角形的洞口,也是這個方位進城的入口。

幾人剛走到洞口,突然一陣依然燥熱的大風吹來,從洞內吹出,從整個塊壘城的許多窟窿裡吹出,整個塊壘城被風吹響了,發出了奇怪的嗚嗚聲。

洞內零星懸掛的燈籠在風中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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