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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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干巴日淡笑著看向篝火旁的兩個女子,無視二人的驚詫走到矮榻旁一把掀起大氅朝後一揚,落了座。
昨兒夜裡,他已經歇下了,俄日和木卻不顧禁衛阻攔進了他的大帳,拿著兩樣東西往他跟前一甩,不等他看就揚言斷定這西帳內的大景女子就是景朝那位華簪公主。
他沒吭聲,往案桌上一瞥,一個黃緞荷包,繡工雅緻,明黃色的緞面在昏黃的燭光下發出一種奢靡光澤,另一件是一支纏絲赤金鳳簪子。
他拿到眼前仔細端看,做工精巧,色澤勻稱,那鳳竟雕的活靈活現,眉目傳神,不像出自尋常工匠之手。
他心頭咯噔一下,據他所知,這明黃色在大景是最為尊貴的顏色,非皇室宗族不得擅用!
而那纏絲赤金鳳簪則更是內廷女子之物,鳳凰!尋常百姓女子是用不得此圖騰的!
那日走的匆忙,景華簪本以為可順利逃離這個營地,因此,她覺得落下一些皇家器物並不會招致什麼災禍。
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沒有順利逃走不說,擱在榻邊的兩件貼身之物還被忍科拾去悄悄遞到了俄日和木的手中。
她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而聞蟬青娥二人則對她擱下貼身之物這件事一無所知,若不是南迪與青娥說上一嘴,她二人這會兒還被矇在鼓裡。
而對於這件事,忍科在消除對耶律岱欽的戒心之後,也未敢將此事說出。
他一個皇子隨從,對於大景宮廷之事不是很清楚,因此,只以為那不過是兩件女子的尋常玩意兒,根本沒往皇家方面想。
“我們——”聞蟬強裝鎮定地朝查干巴日看去,“不怎麼喜歡曬太陽。”
查干巴日點了點頭,他雖才二十三歲的年紀,卻因參與政事過早,很有一副看人的本領。
這會兒聞蟬的故作鎮定也早已被他盡收眼底。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環視了一眼帳內,餘光掃見了那個帳角,那一塊兒土的顏色實在是新的明顯。
顯然——是被挖過的。
擱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收攏,看來,他是猜對了!此時此刻,他終於篤定了這位大景女子的名字根本就不是什麼趙瑤卿,而是景華簪!
他心頭有一絲興奮,終於可以拿到令牌進都城向皇帝交差了!可更多的卻是平白生出的惆悵。
他清楚的知道這位大景公主即將面臨的下場,定是必死無疑——
如果讓他來處決,他覺得她罪不至死!
不過是一個前朝公主而已,罪孽是她的父皇景帝所造,於她不相干,不該由她來償還。
更可況,幾日接觸下來,他更是覺得她是一位至柔至善的女子,要她死?他實在狠不下心!
可他清楚的知道,在這件事上,他沒有決策權,因為——他——不是皇帝——
看著查干巴日由溫和轉為冷峻的面龐,聞蟬騰的起身,倒了一盞茶往查干巴日跟前走去。
“公子,喝杯薑茶暖暖身子吧。”話說著,她遞茶的手卻已在控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一想到青娥方才與她說的事情,她就沒來由的害怕,她甚至不敢問他一句這會兒來是有何事——
查干巴日轉過頭,定定的盯著聞蟬,須臾,視線又緩緩下移到她那隻發抖的手上。
不說話,也沒有再露出一絲笑意,那張冷峻的臉看起來與方才進帳時判若兩人。
“姑娘——”片刻,他伸手將那茶盞接過,目光仍舊停留在聞蟬的臉上,一仰頭,茶一口飲盡,將盞又擱回聞蟬手中,
“很冷?”
聞蟬深吸了一口氣,站定,“不冷,許是著了些風寒,昨兒夜裡開始,身子便不怎麼舒服——”
她感到自己一刻都不能再與眼前人對視,攥著茶盞轉身就要走,腳尖一挪,腕間已被緊緊扼住。
“公子這是——”聞蟬一慌,手中的茶盞登時摔到了地上,驚的一旁的青娥也騰的站起了身。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一個人喊了句什麼,腳步聲頓時嘈雜起來。
緊接著帳外又喊了一聲,“三爺!您快去瞧瞧吧!二公子他滿臉是血的回來了!”
像是白日清空炸了個響雷,話音未落,查干巴日就丟開聞蟬的手腕大步往帳外走去。
掀起帳簾,幾個禁衛急切的站在門口,滿臉恐慌。
北狄國君耶律敦巴日雖有三個兒子,最喜歡的卻是第二子耶律岱欽,甚至可以說是極其溺愛。
這種溺愛不僅僅是因他自幼聰敏俊秀,喜讀詩書,更多的是因為他的已逝母妃胡日多斯。
當年大景為了吞併北狄,景帝帶兵親征,攻到北狄行宮的時候,景帝卻一眼看中了胡日多斯,當即便下令要將她帶回大景。
胡日多斯是個性情剛烈的北狄女子,對北狄國君耶律敦巴日的感情更是至純至真,在那種要求下,她當場將身子朝景帝未收回劍鞘的刀尖撲去。
長劍貫穿她的心臟,最後醫治不當,流血而亡。
耶律敦巴日守著胡日多斯的屍體大哭整整三日,行宮上下無不哀慟,此後,他將還未斷奶的耶律岱欽的寢殿安排到了他寢殿的背後,僅一牆之隔。
北狄行宮有規矩,皇子們一歲斷奶,奶母最多隻能將其照料到三歲便不能再陪侍其左右,當由東麗進貢的閹人近侍接管。
三皇子扎那和二皇子耶律岱欽出生前後不過相差一月之餘,三皇子的奶母在他三歲的時候便不能再侍奉其左右,而耶律岱欽的奶母卻一直照料他到十歲。
因此,一聽到耶律岱欽傷了,查干巴日的心又吊了起來,這可是耶律敦巴日的心尖肉,有個三長兩短誰都吃罪不起!
“人在哪兒!”他大喝一聲,抬腳就走。
“中軍大帳!”
“趕緊傳醫士!”
“傳了!就等您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