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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的聲音肉眼可見的衰弱了下去。

爛賭如命,敗光了家底兒,二叔一去不回七年下落無蹤心裡到底還是有慚愧的。但他聲音如釋重負,好似解決了壓在心頭多年的頑石。

我沒在多說什麼。

那天晚上,二叔給我說了很多事,很多他離開這裡負債逃亡時候的經歷。

他做過趕屍人,做過背屍匠,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下過黃浦江中當撈屍人,他告訴我,這朗朗乾坤下還藏著一個鮮為人知的江湖。

那個江湖中,光怪陸離,陰鬼索命,窮盡常人想象。

我震驚之餘,深感二叔的不已,而他給我看了自己身上的傷疤,一道道傷痕深刻入骨扭曲糾纏在一起,就好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鬼。

他說他最後乾的是陽間換命人便因此發家。

可等我再多追問,二叔卻閉口不言了,而後二叔不在跟我多說其他,帶著我吃喝玩樂,帶我見識了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揮金如土,豪氣干雲,好似那手中揚著的不是真金白銀而是一把把的紙片子。

可惜的是,

二叔的身體還是肉眼可見的衰弱了下去,雖然他故作堅強,從不讓我看到半點疲態。但分明那一張臉上已經褪去了血色,慘白的跟殭屍一樣。

二叔走了,我親自給他下的葬。

他沒回家看過二老一眼,也在臨死前勒令不要讓我把他回來的訊息告訴我哦爹媽更不要讓我爺奶知道。

除此之外,他一分錢都沒給我留下。

“小七,二叔掙的錢是陰人錢,這錢清白不是髒錢,但用了會有殺身之禍,不吉利。二叔走了。”

二叔沒有多說什麼走的灑脫,而後給我留下一張字條,告訴我如果到了天大的事兒都過不去的坎子去聯絡這個人。

我忍住了哭聲,給二叔下葬入土,而後便回了家。

二叔沒了的事情我從沒跟任何人說過,就連老兩口也都認為自家的小兒子仍不知道在哪個地方逍遙快活。

我真是不落忍。

而我也同樣以為這件事兒會跟著我一起爛進骨子裡,什麼陰鬼江湖,什麼陽間詭事,什麼髒錢換命對我一個普通人來說都太遙遠。

至於二叔給我留下的聯絡方式我也藏起來沒被任何人發現,我打心眼裡覺得日後這些事不會跟我一個普通人有牽扯。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那是二叔死後的第二年,也不知道咋的,自打年初開始我們家就開始事事不順。誰都有走背字兒的時候,起初我也沒放在心上。

但這事情就好像是趕集一樣,一籮筐都落在了我們老陳家身上。

先是我爺莫名其妙的開始生病,雖說這兩年我爺年歲見長,可素來身子骨棒過大小夥子,病來的無緣無故。

接著就是我家養的牲畜開始莫名其妙的死掉。

我奶急的上火,沒兩天就住進了手術室,就連我爹媽都小病小災不斷,起初我也沒在意,生老病死,天災人禍這避免不了。

可不知道那股邪風吹起來,說是我二叔作妖,我們老陳家家門不幸。

若是以前我肯定據以力爭,我二叔爛賭,但孝心是有的,何況人死為大,他人都被我親手埋進了土裡,這口黑鍋怎麼能背到他身上?

但這話一聽,我就泛起了嘀咕。

而後來,我爹也覺得這事兒邪乎了點,帶著我媽去寺廟上香,沒成想不去還好,一去著兩口子卻出了車禍。

好傢伙,一家五口人四個都住進了醫院裡,醫藥費用不菲。

這千斤的重擔一下子就壓在了我的身上,那時候我已經不在廠裡上班了,可我就普通人一個如何能付得起這麼高昂的手術費用?

我借遍了能借的朋友親戚,可有了當初我二叔那一出,誰家敢把錢投給我們家這個無底洞?

我實在被逼的沒的辦法,忽然想起了二叔給我留下的後路。

紙很薄,上頭沒有頭銜,沒有字號,只有一連串的電話號碼,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撥通,滴滴滴電話想過三聲,傳來一箇中氣十足的男聲。

我愣了一下,忙不迭的就將二叔的名字報了過去。

對方沉吟了半晌,而後徑直結束通話了電話,就在我以為是沒戲了的時候,第二天下午,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闖進了我家。

四十來歲,穿著軍大衣,看起來鬍子拉茬。

“我是張三墳。”

男人衝我伸出了手,做自我介紹。

雖然人是我打電話召來的,可面對張三墳,我開始後悔了。

別看他五大三粗,可我總覺得他面上陰惻惻的。

很像二叔臨死前的模樣。

見我沒有回應,張三墳也不惱,大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隨手拍出了一板磚。

此板磚非彼板磚。

看著那規規矩矩的錢磚,我的眼睛都直了。

沒辦法,我爸媽爺爺奶奶還在醫院躺著,我需要錢。

“拿著這筆錢,給你爸媽爺爺奶奶交上醫藥費,安頓好了,你就跟我走。”

張三墳好似很清楚我家裡的情況。

可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慌。

“我不能跟你走,我還要照顧他們,這筆錢算我借你的。”

我心裡有種,跟他走了,就再也回不來的感覺,硬著頭皮拒絕了他。

“借給你?就憑你打工,什麼時候能還給我?”

張三墳一臉不屑。

“跟我走,以後跟著我幹,眼下每個月先給你一萬,要是你以後可以自己做事了,工資再議。”

我瞪圓了眼睛,懷疑自己聽不見了。

一個月一萬?

在那個時候,這一萬可能是很多人家幾年的收入。

我心動了,可我也更加懷疑。

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能給我開這麼高的工資?

我們老陳家,雖然二叔名聲不好,可掙得錢也是乾淨的。

我決不能走上歧途,敗了家風。

“你是幹什麼的?違法犯罪的勾當,你給我再多錢我也不會幹的。”

張三墳眉頭一緊,對著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遞過去耳朵。

我小心翼翼的探過腦袋,啪的一聲,後腦勺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

“你把老子當什麼人了?老子可是幹正經生意的!”

我抱著腦袋跳開了,怨恨得盯著張三墳。

他這一巴掌,絕對沒留手。

“瞪什麼瞪!真他麼隨了你二叔的牛脾氣。”

“既然你二叔把我的電話給了你,那你應該已經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了。”

“當初你二叔就是跟著我走上這個行當的,這麼說你應該也能猜到我是幹什麼的了。”

二叔也是跟著他乾的?

他也是陽間換命人!

猜到了張三墳的身份,我連忙跟他拉開了距離。

二叔當初跟我說的,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這死人錢好掙,卻也得有命花。

也正是因為如此,二叔那麼有錢,也沒給家裡留下一分錢。

我不想再跟二叔落得一個下場,當即拒絕了他。

面對我的反應,張三墳冷冷一笑。

“你以為你不走你二叔的老路,你就能躲過這一劫?你以為你家中接連出事,真的只是點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