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樹影稍動。

清嬌煩悶間忽然注意到那邊的動靜,她下意識地瞄了過去,在看清楚了那邊是什麼“東西”後,驀地瞪圓了眼眸。

樹梢上,霍孟極剛是一動,就見那小蠢兔豎起耳朵瞅了過來,一雙眸子瞪得圓滾滾的,跟見了鬼似的。

男人劍眉一挑,修長食指抵薄唇,嘴角噙著邪肆,威脅她不許出聲。

清嬌傻呆呆地看著樹上桀驁肆恣的那祖宗,震驚當場。

怎麼皇子還有上樹的!她自進宮後,就沒見過哪位貴人爬樹的,這祖宗怎麼……永遠出現在這種地方。

“好了,這時辰也不早了,本姬給殿下做了副護膝,早些給殿下送去。”

胡良人柔媚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清嬌懵懵地回了神兒,反正某祖宗不讓她吭聲,她便收回了目光,福身送胡良人離去,“恭送良人。”

說完這恭送的話,清嬌也不禁鬆了口氣,這位心狠手辣的主兒,總算是走了。

胡良人蓮步輕移,正要離去,可路過跪著的寧細姐身邊時,卻又被她滿頭的璀璨寶石晃了眼。

她當即蹙眉停下,一把捏起了寧氏的下頜。

“寧氏,瞧你戴的這頭面,可是僭越。如今宮中上下奉行節儉,連皇后娘娘都不事鋪張,你倒是奢侈!”

寧細姐跪在石子路上,這沒一會兒身形已抖了起來,可見從未吃過這樣的苦。她聽聞胡良人再度發難,紅著眼死死瞪著胡良人。

胡良人無視了她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頭上這華貴扎眼的粉寶石頭面,冷冷命令道,“繡宜,去將寧氏這一頭的奢靡玩意都取下來。”

繡宜是胡良人身旁的大丫鬟,她立馬脆生生地應了聲“是”,冷笑著上前,利落地把寧細姐頭上的簪子都拔了下來扔到地上,動作狠辣,毫不憐惜。

即使有的釵勾住了頭髮,她也就這麼生生薅了下來,寧細姐被她的粗魯動作弄得尖叫連連。

可任憑她怎麼叫嚷,早有小婢摁住了她,不讓她阻止繡宜的動作。

清嬌在旁邊瞧著小婢們摁著寧氏生拽髮釵的動作都心驚,耳邊更是縈繞著寧氏慘叫哭喊。

即使已入宮多年,清嬌到底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何況她本就膽子小小的,親眼看著這慘烈的場面,她總不免心驚膽戰。

清嬌輕輕地別開眼,咬唇嬌面白,袖攏中的雙手緊緊互攥著,卻依舊涼得透心生寒。

不遠處,挪去了另一棵樹上的男人無視了底下成公公的尋影,看著被嚇得縮成嬌軟一小團的人兒,劍眉早已高高蹙起。

旁邊,小太監福安試探著詢問道,“殿下,要不奴才過去瞧瞧?那些人知道奴才是您跟前伺候的,肯定不敢繼續了。”

霍孟極薄唇緊抿,深邃狹眸隨著那嬌軟人兒波瀾翻湧。

片刻後,他幽幽吐出了一口濁氣,蹙眉沉聲道,“罷了,早晚要見識到的,如今不過扯個頭發,嚇不壞她的,這小兔膽。”

男人惡劣地嫌棄一哼,抬手摁眉心,順便擋了某小人兒嬌嬌怯怯的那團可憐樣。

福安連忙低頭,假裝沒瞅見某人眉峰幽幽蹙起的心疼。

樹下,成公公再次路過,無力地問著,“七殿下在哪啊?”

小巷裡,胡良人聽著寧細姐的哭喊慘叫,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她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清嬌,目光在她軟怯微白的小臉上轉了轉,紅唇勾深笑,幽幽道,

“魏妹妹,你別怕,妹妹的釵環戴得多麼規矩?本姬就喜歡妹妹這般乖巧懂事的,自不會這般懲罰妹妹的。”

清嬌知道,胡氏這是在威脅她。

清嬌聽著耳邊迴盪的淒厲哭喊,只覺得此時胡氏的聲音就宛如毒蛇般,陰冷狠毒,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抖,桃花粉靨又慘白了幾分。

胡氏看著清嬌被嚇到的樣子,滿意地勾起冷笑。

只是胡氏不知道的是,她嚇唬清嬌的這一幕,已被霍孟極盡收眼底。

男人深眸冰冷眯起,殺伐凌起。

“胡氏,壽寧宮送來的?”

福安聽著男人淡淡的語調,卻不禁打了個寒顫,默默在心裡給這位胡良人插了根蠟,嘴裡連忙恭敬應“是”。

“呵。”冰冷寒冽。

巷間,寧細姐的頭上的釵環終於被卸了個乾乾淨淨。

寧細姐今日為了戴這套頭面,特意梳了廣平大髻,如今釵環一卸,凌亂的髮髻,顯得寧細姐像個光禿禿的大頭娃娃,再配上她哭花了的妝和慘白的臉色,瞧著很是詭異。

胡良人看著她這狼狽又愚蠢的模樣,這才滿意地離去,臨走時還不忘撂下一句,“寧妹妹可要好好向魏妹妹學學了,你瞧魏妹妹的妝容多得體?”

清嬌聽著胡氏這臨走還不忘帶她一句,心煩得很。

胡氏一走,她也不在這挨寧氏的瞪了,小聲跟寧氏客氣地道了一句,“寧姐姐,妾也去漿洗房了……”

清嬌用了妾稱,已是向寧氏先退一步了,本意是想安撫。

可不想寧氏一聽到她的聲音,立馬紅著眼睛狠狠瞪向了她,咬牙切齒地命令道,

“繡荷!拿錢去膳房水房漿洗房,告訴她們,想要賞錢,就不許接這賤人院裡的任何活!不準搭理這安寧齋裡的人!否則就別想拿本細姐的賞錢!”

繡荷便是方才誣陷清嬌撒了湯的那個丫鬟,她聽到了寧細姐的吩咐立馬應了聲“是”,還諷刺地對清嬌說道,

“魏細姐,奴婢也要去漿洗房,正好您身邊連個婢子都沒有,實在不像樣,不如奴婢隨您同去?呵呵呵……”

清嬌聽著繡荷挑釁的嘲笑聲,咬唇攥緊了袖籠中的雙手。

她知道寧細姐當著她的面讓婢子拿錢去各勤房,就是為了羞辱她。

這個蠢貨!沒瞧見身邊那婢子看向你時笑得多譏諷嗤嘲嗎!

寧細姐絲毫沒注意到心腹小婢的神色,她看著清嬌那難看的臉色,總算是撒了點火,還給了繡荷一個讚許的目光。

繡荷冷笑著福了福身,先清嬌一步轉身往漿洗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