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國林似乎是想要保持自己身為一個商人的沉穩,他看著遲夏,最終呼了口氣:“你們儘管查,如果他們的死跟我有關,那我自然會承擔我應該承擔的一切。”

“好啊。”遲夏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屠總,那我們拭目以待。”

屠國林一笑,目光坦然地看著他們:“既然如此,駱隊長,關於我弟弟的事情,咱們還是等這個案子破了再說吧,我自己現在都身陷囹圄,實在沒有什麼心思去關心一個死人的事情。”

這是不著痕跡又刻意地將了他們一軍。

“也好。”

駱尋神色不變,只道:“既然屠總你這麼說,我也希望你到時候據實相告。”

“自然。”屠國林說:“隱瞞對誰都沒有好處。”

駱尋但笑不語,這句話他說的對不對,大概只有到了最後才會知道。

屠國林站了起來:“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送兩位了。”

駱尋和遲夏也站了起來,兩人點了點頭,離開了這個房間。

張秘書在門口目送他們下樓才轉身關門,很快,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走到屠國林跟前問:“董事長,這兩個人能信得過嗎?”

屠國林站在窗前,目光肅然地盯著駱尋和遲夏的身影離開招待所:“不管信不信得過,現在也只能靠他們了。”

等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屠國林刷地拉上了窗簾,沉著臉坐回了沙發上。

“老闆,我不太理解……為什麼……”秘書遲疑著開口,卻被屠國林抬手打斷了。

“我自有打算,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屠國林聲音沉冷了下來。

秘書後背一緊,暗自呼了口氣:“我明白了,那董事長,咱們要不要從招待所搬去酒店?”

“不用。”屠國林擺手:“就住在招待所,安全。”

秘書不敢再多說,見屠國林沒有再吩咐什麼,他彎了彎腰轉身離開,剛走到門口,屠國林又叫住了他。

“那個王勝。”屠國林吩咐:“不惜一切代價,把他給我找出來。”

秘書接收了任務,很快離開了屠國林的房間。

等他走到自己房間的時候,他迅速關上了門,後背抵著門,大口地喘了幾口氣,順著門慢慢地滑落。

他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

遲夏和駱尋回客棧,車子開出派出所的時候,遲夏說:“小魏今晚有的忙了。”

“也算是對他的個考驗吧。”

駱尋透過後視鏡看後面的路況:“大家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

車子正常行駛起來,駱尋關上車窗:“遲警官,你是一畢業就進了欽城那個情報部門?”

“算是吧。”遲夏說:“選拔過程比較痛苦,我們那一批裡,一共入選了兩個女生。”

“那你們倆用了多久讓男人們接納你們?”

駱尋問著,又加了一句:“據我所知那不是普通的情報部門,你們的身體強度必須高於常人,我先說清楚,我沒有任何歧視你們的意思。”

“我知道。”

遲夏調了調座椅:“女性身體機能在這方面的確吃虧,智商方面的差距很容易就能追平,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身體機能這方面,我們的確付出了比男生更多的努力,對身體傷害挺大的,這一點我從來沒有否認過。”

“那你來專案組的時候,還跟我說除了比男生多流幾天血,我們之間並無不同。”

“因為專案組的工作跟欽城那個工作相比,安全係數直線上升啊。”

遲夏說著,也有了新的疑惑:“那駱隊,從警校畢業到現在,你也一直從事刑警工作嗎?”

“不是。”駱尋說:“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但我沒必要隱瞞你。”

遲夏很明顯來了興趣,直起身:“那做什麼?”

駱尋卻沒有直接告訴她,先問:“你師姐當初上任沒兩天,就把她老公打趴下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遲夏噗嗤一笑:“嗯,知道。”

駱尋也笑:“那你師姐跟你說過她打趴她老公的那個休息室是怎麼來的嗎?”

“沒有,那個休息室怎麼了?”遲夏更好奇了。

“你見過哪個警局的休息室那麼高階大氣上檔次的嗎?”

駱尋說:“那個休息室,是某位“身嬌體弱”的警界傳奇留下來的。”

“傳奇人物,誰?”

“宋晏辭。”駱尋說。

聽到這個名字,遲夏眼眸都亮了:“宋前輩?刑偵天才,國際刑警組織中最出色的中國刑警?”

“對,就是他。”

駱尋點頭:“我姐姐的案子發生之後,有三年的時間,我只是掛職在刑警隊,每年待在東州的時間不長,實際上是跟著宋師兄,作為輔助人才幫助國際刑警破一些案子。”

他的指節敲了方向盤幾下:“包括這幾年,如果有需要,我也會配合國際刑警的工作,除了見見世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我姐姐的案子上有新的突破。”

“國際刑警?”遲夏不解:“我們跟宋前輩有過幾次合作,我從來沒聽過你的名字……”

“華南虎。”駱尋忽然說。

遲夏沒聽明白:“你說什麼?”

“我說,華南虎。”

駱尋重複:“我一直使用代號,華南虎。”

遲夏沉默了將近一分鐘。

一分鐘之後,她搖下她那邊的車窗,緩緩開口:“那或許,你有沒有聽過獵鷹……”

駱尋忽然踩了剎車。

車子停下來,兩個人緩緩側頭,對上彼此的臉,然後又緩緩分開,看向各自的車窗那邊。

車裡的氣氛十分凝重。

他們似乎都能聽到彼此的雙手發出指節咔嚓咔嚓響的聲音。

千年老冤家,沒想到一朝狹路相逢,竟然是在這個情況下。

猝不及防,實在猝不及防。

大概五分鐘的時間過去,遲夏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她磨了磨牙說:“虎子,咱們下去打一架的,不然我今晚睡不著。”

駱尋也不退讓,咬牙切齒:“老鷹,我覺得甚好。”

兩個人深深地呼了口氣,誰都沒有剋制,雙雙開門下車。

車門嘭的一聲關上,遲夏說:“我叫獵鷹,不叫老鷹。”

駱尋站在對面:“我叫華南虎,不叫虎子。”

“很好。”遲夏四處一看,正好有處空地,她一指:“來吧,開打。”

駱尋抱拳:…“承讓!”

遲夏冷哼:“你看我讓不讓!”

關於獵鷹和華南虎這兩個代號之間的恩怨情仇,大概要追溯到幾年前了。

總結起來就是,作為出色的特情人員,獵鷹同志偶爾會被一個代號華南虎的國際刑警質疑,且三次質疑中,華南虎總能質疑成功那麼1.5次。

反過來同樣,作為國際刑警輔助人才的華南虎同志,總是被某位代號獵鷹的同胞質疑,且兩個人你來我往暗自較勁,一直都沒分出個勝負。

突然有一天,這兩人就十分默契地消失了。

冤家路窄,這真是冤家路窄。

二十分鐘後,兩個人酣暢淋漓地停手,依舊勝負未分,算是又打了個平手。

他們坐在石墩上喘氣,雨後天光放晴,一抬頭就是漫天星光。

也不知道是誰先笑了起來,反正到最後兩個人都笑了。

待了好一會兒,駱尋站起來,朝遲夏伸手:“初次見面,獵鷹同志,你好。”

遲夏站起來,她眼尾的幅度還證明著剛才這一架打的有多爽。

她握住駱尋的手:“華南虎同志,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友好的彷彿剛才那一架是過家家。

兩隻手交握又鬆開,駱尋把外套遞過去讓她披上:“該回去了。”

遲夏嗯了一聲,兩人上車的時候,遲夏問他:“駱隊,為什麼會起華南虎這個代號?”

“聽著挺帥。”駱尋系安全帶:“那你呢,為什麼會起獵鷹?”

遲夏說:“本來我想叫毒蛇。”

車子重新發動,駱尋問:“為什麼沒用?”

遲夏撇撇嘴:“領導說有點反派特質,還有點非主流。”

“所以你就起了獵鷹?”

遲夏無法抑制自己的笑:“後來聽說我領導的代號是老鷹。”

車裡又沉默了下來。

幾秒後,兩個人同時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