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距離自由躍遷,短距離定點躍遷,這些都是星系文明的重要標誌。由於追隨巡獵星神的腳步,整個仙舟聯盟尤其信奉“兵貴神速”——跑得稍微慢一點都趕不上帝弓司命箭矢的光芒,打架趕不上趟這怎麼能行呢?

為了有仇當場就報,他們幾乎把躍遷技術鑽研到極致。

可以這麼說,除了天才俱樂部,全宇宙沒有哪個勢力能比仙舟聯盟更懂加速。

這一點同樣體現在仙舟聯盟的鬥艦飛行士身上,脫出躍遷點後白珩駕駛她的新星槎在空中留下一團錐形雲,音爆把測噪音的記錄儀幹到懷疑人生。

不是,剛才過去了個啥?

窗外的景色拉成一條條綵帶,沒有任何欣賞的必要。音響裡放著重金屬暗黑風死亡搖滾,離小朱唯一能動的腳指頭跟著節奏一點一點,她隔壁的景元面色痛苦。

有趣,賣東西的吆喝聲?/好可怕,腦子裡嗡嗡的。

後排分別靠窗的兩個成年人隨時做好各自撈走幼崽跳車的準備,早就沒有人會去浪費力氣提醒白珩注意速度了,她就沒改過。

好訊息是這個洞天不像星槎海中樞抓超速抓得那麼嚴,壞訊息是這是個純純的商業洞天,往來星槎很多,駕駛員技術參差不齊,有老鳥也有新手。

鳴笛聲響徹天際,疑似古早造型的商業街在丹楓視網膜上僅存在了一瞬。龍尊當機立斷御水切開捆在兩個孩子身上的安全帶,鏡流點點頭,拎著徒弟後脖頸提劍就走。

“先行一步,半個系統時後商業街門口見。”

離朱眼前一花,好像看到條細細長長的青色彷彿遊絲般甩了一下,定住神時人已經被站在大街上若無其事看熱鬧的龍尊放胳膊上坐著了。

幾艘天舶司抓超速的巡警星槎嗚哇嗚哇順著尚未消散的航跡雲往前追,離小朱張嘴,丹楓不知打哪兒練的,順手從路邊小攤上拿了個瓊實鳥串兒塞小不點嘴裡。有好吃的佔住嘴,她果然一句也不再多說。

半個系統時後,鏡流領著景元找到商業街門口,白珩揉著腦袋上的包跟在後面。

“哈,那些無法理解速度與激情的傢伙,只配跟在我後面吃灰!”她一邊揉包一邊不甘心的碎碎念,丹楓橫了她一眼:“不見判官不落淚。”

白珩這糟糕的駕駛習慣源自於她的工作。雖然頭銜是個鬥艦飛行士,可白珩一直沒有找到能與自己做搭檔的射手,所以平日更多還是做些旅行家的活計。

一個人獨自在外太空駕駛星槎飛翔,可不是既無速度感也無方向感,更別提什麼規矩不規矩。她只要能成功抵達再安全返回就足夠了,探索到的大量動植物以及礦產不斷豐富仙舟聯盟的資源庫,這也是她屢屢犯禁卻一直沒被抓進十王司蹲大獄的主要原因。

——每每超速但從未造成過人員傷亡則是另一個原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注意。”白珩招呼兩個小孩子往商業街裡走,“想吃什麼只管點,難得出來玩,如果玩的不盡興實在是浪費機會。”

離朱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不是說好了吃個冰激凌,然後去工造司的嗎?怎麼臨時改成逛街了?

她注意到時不時看自己幾眼的景元,把剩下那顆瓊實鳥串遞過去:“你要吃?”

不是不喜歡吃這種換了新包裝的傳統小吃,離朱更想騰騰肚子為其他零食讓地方。瓊實鳥串哪哪兒都有,少吃一顆不虧。

“……”白髮少年出於禮貌遲疑的接過竹籤,紅彤彤的圓形果實一點破損也沒有,包裹在外面的糖殼光滑透亮。

“看什麼看,我沒碰過!你想吃就吃,不想吃還我。”她翻了個白眼噠噠噠走到丹楓另一側,物理上的儘量拉開距離。

景元站在原地捏著竹籤苦笑:“謝啦。”

沒有得到回應,離朱把後腦勺亮給他看,打定主意不來往。

你嫌棄我?我還嫌棄你呢!

景小元:“……”好嘛,這是一言不合又得罪她了。

丹楓沒有無所事事閒逛的習慣,他帶著離小朱直奔最近的冷飲店了結債務。那真的很好找,一支突兀的巨大冰淇淋招牌下就是。老闆仿照其他星系的審美弄了個花裡胡哨的巨型冰淇淋門頭,外面擺著一個又一個小蘑菇似的陽傘。

羅浮上的天空都是假的,日升日落四季交替全靠維生系統擬造,再冷再熱都不會超出人體所能耐受的閾值。景小元在神策府食堂說什麼“天氣熱吃不下”就是鬼扯,同樣的,這家冷飲店的陽傘也是裝飾作用遠大於實際功能。

“歡迎光臨。”守門的服務員開門請客人走進寬敞明亮的室內,兩排圓形鐵桶擺在高透明度玻璃展櫃後,走近了還能聽到壓縮機嗡嗡製冷的聲音。

“這是參考了湛藍星的復古製冷方式,就像我們的產品一樣純天然無汙染古法手製,仍舊保持著一千年以前的老味道。”

吧檯後的漂亮營業員抬起頭,傲然四顧:“幾位選擇什麼價位的冰激凌?”

面對她的客人們剛好能看到兩個黑黝黝的鼻孔,景元瞬間就覺得胃裡滿滿當當的,什麼都塞不下。

“好傢伙,我真是直呼好傢伙。”白珩側身探頭往展櫃裡看了一眼,轉頭對丹楓道:“頭一回見到比你還傲氣的人哈。”

“客人在說什麼呢?是對我的服務有什麼意見麼!”

一般的營業員哪怕顧客在面前說些不大中聽的也會當做沒聽見,只要對方花錢消費就好嘛,誰和巡鏑有仇來著?這位真真的鶴立雞群與眾不同,似乎是非要辯個分明不可。

“她說你是個大寶貝兒,我覺得她說得對,你就是個大寶貝兒,行了不?”離小朱上下看看她,轉頭就往門外走:“老子要飯都不想把錢給這家店賺,走了。”

別提你那沿街要飯的壯舉了!

既然小朋友不喜歡,丹楓更是走的痛快,從頭到尾連道眼角的餘光都沒給氣得直抖的營業員。

大寶貝兒是什麼?小丫頭似乎罵得很髒,但她又一個髒字兒都沒吐。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冷飲店,離小朱眯著眼睛看中了街對角的自動售貨機:“我要玩兒那個!”

理直氣壯!

丹楓乾脆把自己的玉兆塞給她:“隨便玩,在這裡掃一下即可付費。”

咱持明家的幼崽多乖巧啊,小不點都沒張嘴罵那個營業員,“大寶貝兒”算什麼罵人話,頂多陰陽怪氣一下而已,個人素質至少有四層樓那麼高。

正說著鏡流和景元拖著白珩從店裡出來,聽動靜大白狐狸在言辭交鋒上佔據了絕對優勢,正在痛打落水狗。

“你和離朱一塊玩自動售貨機去,這邊交給我。”

他保持沉默是因為一個冷飲店營業員犯不上拿出對待龍師的認真態度,但是如果白珩覺得不盡興,那也不是不能擼袖子上前幫忙倒油。

景元:“……”這就是持明龍尊的精神狀態嗎,有種無法用現存任何語言描述的美感。

算了,如果說只有白珩一個人發瘋,他和師父鏡流還能想想辦法,一旦飲月君加入戰局那就……那就儘量離遠點,免得等會被事態波及。

路過的無辜路人和狗都有可能挨巴掌。

白髮少年果斷拋棄掉師父以及師父的同僚們,無憂無慮的跑去找另一個小朋友……額,玩自動售貨機。

“橄欖檸檬茶很苦哦,你一定要嘗試嗎?”離小朱腳邊已經躺了一堆罐裝飲料,她還在孜孜不倦鑽研方方正正的售貨機巧。白毛湊近了些,發現她嘴裡正嚼著剛才那顆送過人的瓊實鳥果。

是她轉身出門時順走的?好快的動作,被人從手裡拿走了東西,他居然沒有察覺到!

聽說那個綠油油的茶是苦的,離朱熟練取消付費,跳過橄欖茶嘗試下一種:“你說這後面是不是坐了一個收錢發貨的人?”

買空這個櫃子裡面的人就會鑽出來補貨了!

“應該……沒有,這是種機巧,我不太懂,不過我可以去工造司問問懂的人。”你還真別說,放空大腦重複機械操作有時候還挺讓人慾罷不止的。景元選了個巧克力雪磚,離朱付過費後機器發出一陣尖銳的爆鳴,貨物順利落入取貨槽,然後被取走。

“你怎麼會覺得自動售貨機裡藏著人呢,這就是個小號冷庫,自帶付費識別系統,裡面還有個機械臂往前推東西,很簡單啦!”一道陌生的聲音加入交談,離朱和景元一塊點頭。

雖然聽不明白,但是感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巧克力雪磚冰淇淋?你要不要試試香草的?下面還有草莓味,我們可以換著吃。”陌生人提了個很不錯的建議,離朱馬上選了香草味,然後讓開位置大方的允許“客人”點草莓味雪磚:“該你了。”

“多謝,我是工造司的學徒,今後找我做東西我給你打折!”陌生人是個比景元稍微大上幾歲的少年,溫柔的紫色眼睛裡滿滿全是離小朱看不懂的光。

他在選擇鍵上折騰了一會兒,最後統統取消點中草莓味雪磚。這回機器只響了半下,它卡住了,私吞了路人花錢買下的貨物。

“嗯?”離朱發出疑惑的聲音,少年繞著自動售貨機轉了兩圈,一拳砸在手心裡棒讀:“啊!它壞掉了,我來拆拆看!”

如果他臉上的表情不是那麼激動的話,景元或許可以假裝信一下:“你剛才好像一直在這附近徘徊……”

“原來你也看出這臺售貨機有問題,就等著它真的出問題好動手拆卸嗎?”陌生少年大急,“不行不行,它是我先看中的,應該歸我拆!”

景小元:“……”

不是,哥們兒你正常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