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在後方漸漸沉下去,地面也已經是黑暗一片,暮色下的嶺北城安靜得異常可怕。

徐生已經一天沒回家了。

“要不你明天再來?”

槐花巷,楊府。

二牛有些無奈地,望著院子裡坐著的那位素裙少女。

雖然他也很相信她的話——生哥可能確實欠她二十兩銀子,相約晚些時候來取。

因為那些剩菜他吃了,味道很好,不可能是出自生哥之手。

而且徐生也不可能自己做菜。

但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能擅自把錢給她。

那畢竟不是自己的錢。

做人,還是要有些分寸感的。

“哼——!”

葉初見站起身來,白紗輕晃,用那如柳的細眉狠狠瞪著二牛,咬牙說道:

“我看你們就是想賴賬!”

“不是賴賬,只是得等生哥回來。”

“那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你!”

葉初見瞪著眼睛,彷彿恨不得將二牛真的當牛肉啃了。

二牛有些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沒轉過身去,露出一副認打認罰的樣子。

打罵都行。

要錢沒有。

“你這個憨貨!”

葉初見被氣的不輕,但她也沒辦法,只能跺腳。

她總不能真跟平民動手。

“沒那二十兩銀子,我可是要被客棧趕出來了!”

於是葉初見轉變策略,雙手抱膝,有些無助地蹲在地上,嚶嚶說道:“我一個女孩家家的,嶺北城的晚上這麼危險,你們怎麼忍心,嗚嗚嗚......”

二牛聞言,黝黑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忍,猶豫說道:

“我們這裡有很多房間,而且都是空的,要不你選一間住著,明天再搬出......”

“就等你這句話了!”

還沒等二牛說完。

葉初見就“蹭!”地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神采飛揚,直接指著那間最漂亮最大的正房,理直氣壯地問道:

“這是誰的房間?”

二牛愣了一下,說道:

“這是生哥住的。”

“那本小姐今晚就住這了。”

葉初見說著,直接就走了進去。

二牛聞言,眼睛瞬間瞪的極大,心想難道一早晨的時間,你跟生哥已經變成了那種關係了嗎?

那自己是不是得叫她嫂子了?

“別瞎想,我是怕他帶你們偷偷跑了賴賬。”

屋內,葉初見扯下面紗,望著屋子中乾淨的陳列,柔美的小臉銀牙緊咬。

露出一絲像小貓一般兇狠的神色。

哼!

敢鴿老孃?

看今晚,本小姐不嚇死你!

......

......

月色照霜,山中空氣清新。

徐生面色平靜,跟著地面上一排排燙金色的腳印行走著。

出了無常寺後,他從那些小亭子裡取了一絲那佈陣者的氣息,接著便尋了過來。

走到現在,已經不知翻過幾座大山,還在不在青陽郡。

不過也就到這裡了。

翻過一處山包,面前的腳印忽然消失。

月色下,一片靜謐的湖泊,忽然出現在徐生眼前。

那湖邊的楊柳枝葉繁茂,青翠欲滴,小草隨風飄舞,魚兒吐泡,濺出一片波光粼粼,儼然一幅祥和安逸的春日畫卷,令人不禁沉醉。

若是有文人在此,定要縱情高歌,讚美上天賜給他們這一塊世外桃源。

徐生自然不會那樣做。

他只是平靜看著。

於是便見到,月色下的潭水中,忽然出現一抹細膩如玉的白色。

一位女子在此沐浴,膚若凝脂,身姿搖曳,藉著月光可隱約看清水面下的輪廓,婀娜多姿,白嫩的肩頭散發著淡淡的霧氣,風中飄香。

而似是沐浴完了,那女子便轉身來到了岸邊。

迎著月光下,一覽無遺。

玉腿輕撩,她撿起紅色的褻衣穿上。

可剛穿到一半,她便發現了岸邊平靜站著觀望的徐生,傾城的小臉頓時一驚,捂著胸口玉腿夾緊,花容失色地叫道:

“啊——!”

這嗓音尖厲,在山間迴盪,驚起一片飛鳥。

徐生仍然平靜望著她。

因為這張臉他很熟悉。

長相清純,面頰白嫩,眉眼素淨,宛若遺世獨立的佳人。

葉初見。

她怎麼在這?

“你......你還不轉過身去!”

湖邊,葉初見站在岸邊,一臉驚慌地對著徐生喊道。

徐生沒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眼睛都不眨一下。

葉初見慌了,往後退了一步,玉足踩在涉水的沙灘上,凹陷了下去:

“你......難道你要趁人之危!”

“我警告你啊,我們南陽派可是很厲害的,你要是敢非禮我,我保證祖師他老人家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徐生還是沒動。

葉初見緊張的小臉上,有些疑問。

你在想什麼呢?

為什麼還不衝過來?

難道你是個膽小鬼嗎,那可真是失算了,不過你既不過來又不轉過去是什麼意思......喂,你倒是說句話啊!

她心中焦急著。

於是徐生開口了。

“你沒有初見姑娘長得好看。”

他的語氣平淡,就如秋天的霜。

湖邊半裸的“葉初見”眼眸裡閃過一絲驚慌,羞惱喊道:

“你在說什麼呢,我就是葉初見啊!”

“我看你真是記性差了,快轉過去!”

徐生懶得跟她廢話,彈指一點。

一縷凝縮的真元如柱般射出,射向那女子胸口。

葉初見花容失色,連忙向一旁閃躲,卻還是被擊中。

“噗呲!”

少女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岸邊,臉色慘白絕望不解地望著徐生,掙扎虛弱問道:

“為......為什麼?”

徐生沉默,說道:

“因為你演技有點差。”

言畢,少女的身子便緩緩變得虛幻,消散在了天地間,彷彿從來都沒出現過。

面前只剩那面靜謐的湖泊。

但徐生知道這也是假的。

於是他便淡淡說道:

“倘若道友還要用幻境這種把戲試探的話,我也只能強行破之了。”

“屆時若發生反噬,道友可莫要怪罪。”

湖泊寂靜,並沒人回答。

於是徐生直接大手一握,右手像是在空間住抓住了什麼東西,一般,金亮亮的,像是蜘蛛織的網,實際上卻是此間幻境的邊界。

他猛地一扯。

轟隆隆!

於是瞬間,整個空間都劇烈搖晃了起來。

湖泊翻湧,楊柳倒塌,山石開裂,一副要毀滅崩塌的樣子。

“哎呀!停停停停停!”

“我真服了你了,我的寶貝陣法啊,這得修補多久啊!”

金光閃爍,一個頂著雞窩頭的邋遢乾瘦老道憑空跑了出來。

他一臉心疼地拽住徐生的手,不停地哭喪著臉說道:

“我說你這小友怎麼這麼軸呢,我不是很明顯不想見你的嗎,為什麼偏要過來啊!”

徐生靜靜地看著他:

“你是誰?”

“是你不就是來找我的嗎,還問我是誰!”

老道緊緊抓著徐生的手,語氣裡盡是埋怨,望著這裡的塌陷的湖泊山石嘆息道:

“你看看,我這好不容易弄的養老的地方,就讓你這麼給毀了。”

“你小子,不賠我二十塊極品靈石,可不能走啊!”

老道瞪著眼說道。

徐生還是平靜地看著他。

就像剛才在看葉初見一樣。

“我說過,你的演技太差了。”

老道聞言,身子一僵,還想再問什麼意思時。

卻兀然感覺到下半身有些痛感。

他低頭一看,那裡竟然已經消失不見。

徐生只是略微動用真元,便將他半截身子震碎了。

於是老道的眼中浮現出了一絲惘然,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整片幻境空間也隨之崩塌。

轟隆隆隆——!

天地驟變,白霧爆炸,雲海散去,一片金燦燦的階梯徐徐開下來,垂到地面。

隱隱可見那雲端上面,有一座奢華的宮殿。

宮殿中,傳來一聲自帶威嚴的聲音。

“這位道友,請進!”

……

……

徐生負手踏雲而行,一步登天。

於是一座金碧輝煌,半截隱在雲霧間的宮殿,便赫然出現在了眼前,四周插著九爪金龍廊柱,漢白玉磚中鑲嵌符籙,數座大陣遍佈天地。

這裡十分危險。

宮殿大門被開啟,走出一個身形高大,鶴髮童顏穿著白袍的老者,朗聲笑道:

“貧道中州派真武一脈第九十六代傳人,廣元真人,在此隱居。”

“敢問道友姓甚名誰,來此何事?”

徐生看了他一眼,直接問道:

“無常寺是你在維護嗎?”

廣元真人一愣,笑容漸漸斂去,抱著拂塵,淡淡說道:

“正是貧道,小友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是請你出去將那陣補上的,井底那東西要跑出來了。”

“什麼?”

聽聞此言,廣元真人似乎有些吃驚,身子猛地顫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瞪眼說道:

“你是說,那尊天地真靈雪妖,就要破封而出了!?”

徐生點頭:

“嗯。”

老者面色驚慌,低聲喃喃道:

“據貧道推算它至少還得有三十年才能脫困,怎麼會這麼快?”

“就算陣法長時間沒有維護,但封印還在啊,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這可如何是好啊!”

“所以你為什麼沒有定期維護陣法?”

徐生淡淡問道。

他觀察過了。

冷山下那些小亭子的符印,都已經被風雪颳得斑駁,少說也得有十年時間未曾維護過。

所以那井中的東西才能找機會出來,甚至已經能對外界施展法力。

廣元真人聞言,面露苦笑。

他嘆息了一聲,側身邀請徐生入殿,邊走邊嘆息說道:

“這也是不能怪貧道的。”

“走吧,進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