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愣著,還沒等回答,那幫人已經圍到了跟前。

“你車上有吃的?”

那為首的難民漢子撥開頭髮,眼神麻木地盯著車廂中的徐生問道。

“有。”

“分我們一些。”

“為什麼?”

“哪那麼多為什麼!”

徐生聞言,只覺得有些好笑:

“你管我要吃的,總得給出一個理由,就像那男孩一樣,他說他妹妹快餓死了,所以我給了他一個餅子。”

“你呢,你為什麼,難道你老婆也要餓死了?”

為首的難民漢子聞言,猙獰一笑道:

“因為你不給我,你馬上就要死了!”

這一句話,直接讓空氣變得沉默。

人群如狼似虎地盯著徐生的馬車,眼珠子尤其上下在那馬身上打轉,已經在考慮待會兒怎麼將這畜生宰了吃肉喝血。

而之所以一時半會兒沒動手,是因為二牛手裡已經撿起了一塊削尖的木板。

小臉有些緊張,但絲毫不懼怕地盯著他們,散發些許狠意。

這畢竟是兩個人。

雖然是少年,但二牛生得精壯,再加上車廂裡的徐生,這便是兩個吃飽了的小夥子,打起架來輕易傷他們三五個的應該不是問題,畢竟他們已經餓的沒什麼力氣了。

但是,如果這兩人執迷不悟的話。

為了食物,他們也就只能來硬的了!

人群沒動手,是在給徐生時間,讓他主動走下馬車。

但是沒成想,徐生卻絲毫不慌。

只是扶著車窗,望著眾人一臉平靜地問道:

“我倒是好奇,這嶺北城為何會變成這樣?”

“即便此前受過那些大妖的毒害,也不至於連飯都吃不起了,好歹是一座大城,官府在那,就算出了問題,難道就沒發放救濟口糧?”

這一連串的問題,並沒有人想回答他。

為首的難民漢子表情麻木,猙獰罵道:

“你他媽問那麼多幹什麼!”

“我再警告你,麻溜把所有的吃的交出來,然後趕緊下車滾蛋!”

徐生見狀,搖了搖頭。

他直接將車窗的簾子放了下來,坐回去閉上了眼,不願看見接下來發生的事。

“誒?他孃的,找死是吧!”

“先殺這馬,別讓這畜生跑了!”

那難民漢子表情一狠,隨地抄起一塊破木板,帶著人便圍了上來。

然而,他們還未接近到馬車三步的距離時。

便聽周圍,卻是發出了一聲雪崩似的嗡鳴聲,接著便是“嘭”地一聲巨響!自馬車周圍,忽然掀起了一長串的恐怖氣浪,裹挾沙石泥雪,那些衝上來的人群霎那間都被掀飛!

衝在最前面的那幾個,承受的衝擊力最狠,直接就被轟飛出去了十幾米,落在地上摔死,紅的白的流一地,沒了呼吸。

站在第二排的,則是飛出七八米遠,落在了半硬的雪堆上,摔得臉色煞白,頭破血流。

剩下那些,跟在最後面。

唯唯諾諾,只想混口湯吃,被逼無奈實在是不願意動手傷人的難民,則只是被震得倒退兩步,摔了個屁墩,面色慘白,沒受什麼太大的傷。

轟隆!

卻見,遠處的簡易雪棚崩塌,發出轟隆隆的嗡響。

一些沒有圍上前來的難民,包括那幾個坐在雪地裡,無助哭泣的三個孩童,此刻的表情都是徹底的呆滯住。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時,近點已經有人惶恐跪下,哆嗦地磕頭求饒道:

“仙師老爺,求仙師老爺饒命啊!”

那幾個僅是被略施懲戒的難民邦邦在地上磕頭,三兩下便出了血來,但卻依舊沒有停下,臉色更比雪色慘白。

到了這時,他們哪裡還能不明白,原來那車廂中坐著的年輕人便是傳說中的修仙者,怪不得能這麼有恃無恐。

而他們剛剛,竟然妄圖搶劫仙師老爺的車!

這會兒沒死,無疑已經是車廂中那位年輕仙師最大的寬恕了,所以他們才要不停地磕頭,儘可能請求饒恕。

“把那幾個小孩叫過來。”

徐生眼皮顫了顫,嗓音有些不平地說道。

來世今生,他殺過動物,妖獸,但今天這還是第一次殺人。

二牛小臉慘白,也是點了點頭,一路上小心繞過那些摔得腦漿一地的屍體,強忍住嘔吐的眩暈感,走到了那幾名孩童身旁。

見其中那個男孩剛剛被踹的似乎是肋骨斷了不能起身,二牛還貼心地從兜裡掏出了一枚丹藥,那是當時徐生命他給那些兵卒療傷用的,餵給了男孩。

不愧是修行者用的好東西,服下去後,男孩臉色肉眼可見地便紅潤了起來,肋骨似乎也不疼了。

“走吧。”

二牛帶著幾人,來到了馬車之前。

四個孩童撲通一聲便跪下。

徐生揉了揉眼睛,再度掀開簾子,不知是被外界雪地裡的白芒還是什麼東西刺了下,眯了眯眼,深呼一口氣,柔聲對幾人說道:

“快起來,雪地裡涼。”

幾個孩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敢動。

還是二牛好心上去將幾人攙扶了起來,告訴他們不用緊張,生哥人很好相處的,不用害怕,那幾名孩童這才敢站了起來。

呼!

風吹火燭,徐生點燃了那盞燭燈,讓馬車周圍都變得暖和了很多,冷風也都進不來了。

“仙師……”

“你們先吃。”

徐生走出車廂,將一些食物遞過去,什麼地瓜幹,餅子,肉乾,還有一些熱水,除了因為身體幼小不能吃的靈魚乾,他將所有的糧食種類都拿了出來,供幾人挑選。

“吃吧,吃完了,我有些事要問問你們。”

……

……

一陣狼吞虎嚥過後。

那最開始過來,也是四名孩童中個頭最高的那個男孩,最快吃完了一張餅子,喝了口水後,舔了舔嘴唇,沒再選擇進食。

而是小臉忍了一忍,抽了下鼻涕抬頭說道:

“恩公,我吃完了。”

“有什麼事您先問吧。”

徐生愣了一下,看著這個處處都喜歡為自己著想的孩子,不禁打心底的有些心疼了起來。

他在西寧,安逸度日很久,便以為全天下都像是這樣的。

雖然早知道外面比西寧亂很多,但是他依然沒有想到,作為青陽郡最大的城市,嶺北城內竟然是這種慘狀,別說這些孩子了,就是有手有腳的成年人都是淪為難民。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恩公是想問,嶺北城為什麼會這樣吧。”

小男孩眨著眼睛說著,極為聰慧。

徐生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正是,所以這一頓飯,並不算我請你們的,只能算是我對你提問的報答,你待會兒敞開了吃也沒事,我車上還有很多。”

“對了,你叫什麼?”

“回恩公,我叫陳如意。”

“如意,好名字,之前是上過學?”

“回恩公,沒上過。”

“那你怎麼這麼聰明,看上去懂得不少道理。”

“回恩公,這些都是我父親教給我的,他是個很好的人。”

陳如意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是養父,我沒有親人,家裡人早在我記事前就死了。”

“我養父撿到我的時候,只知道我胸口掛著一個姓陳的玉牌,所以我才沒跟養父的姓,現在還姓陳。”

“你不用每句話都帶恩公,叫我……公子便好。”

“好的恩公公子。”

“那嶺北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陳如意聞言,狼藉的小臉兒上閃過一絲糾結,似是不知道該從哪處開始講起。

徐生見狀,嘆息著說道:

“就從那些大妖化為人形,與官差勾結,在這城中為非作歹開始說起吧,我好奇的是,他們本不該這麼放肆才對,最多在暗地裡耍手段,何至於讓你們落到今天這幅地步。”

“簡直就像……遭了天災的難民一樣?”

陳如意聞言,小臉閃過一絲痛苦,語氣苦澀地說道:

“恩公啊。”

“天災,遠沒有人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