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對漁村的變化並不知情,她這會兒正靠在船板上痛苦喘氣。

好不容易壓下了胸口翻湧的噁心,鍾璃生無可戀地捂住了臉。

她之前還一味地擔心莫清曄會不會暈船。

可沒想到莫清曄半點不暈適應力良好。

她這個自以為不會有問題的人,卻是實實在在地暈了個昏天黑地。

鍾璃前世不暈車不暈機,不暈跳傘不暈輪船。

可誰能想到她竟然暈木船……

這木船是專做客運的,一艘船加上車馬差不多能容納三十人。

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設施極好的了,執行途中也還算平穩。

然而就算是這樣,鍾璃還是吐了個面無人色死去活來。

按計劃,他們得在船上停留十日,眼下才第三日,鍾璃就虛脫得瘦了一圈。

莫清曄見了心疼得像有貓爪子撓似的,臉色也一日更比一日的差。

趙石山揣摩上意後,小心翼翼地提出要不下船,改為走陸路。

雖然走陸路路程周折了一些,路上花費的時間也相對較長,可好歹陸路鍾璃不暈車是不?

只要鍾璃舒坦了,莫清曄的心情就好。

莫清曄心情好了,他們這些人的壓力也沒那麼大啊……

可趙石山的提議提出後卻遭到了鍾璃的拒絕。

鍾璃雖然暈得暈天轉地的難受,卻不願再繞路耽擱了。

今年過年早,一月底就是除夕。

距離現在不過十幾天。

若是轉道走陸路,那就算是途中半點不耽擱,沒有一個月也到不了淮南。

水路路程相對縮短一半,能趕在過年之前抵達淮南。

就算是自己受罪,鍾璃也不肯再耽擱時間了。

鍾璃是唯一一個拿主意的人,其餘的人都只能試著提建議。

建議被鍾璃一口否決了,趙石山和莫清曄都沒別的辦法,只能是想著法子試著讓鍾璃沒那麼難受。

幸運的是折騰了五天將肚子裡所有的東西都來回清理了個遍,鍾璃的暈船症狀總算是稍微好了一些。

她之前是吃什麼吐什麼,這會兒終於能勉強吃下一些東西不吐了,不論是趙石山還是莫清曄,都忍不住在心裡悄悄地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不吐了就好。

船行至淮南地界的時候,鍾璃如釋重負地緩緩撥出了一口氣。

一路折騰一路整,歷時好幾個月,總算是到了。

客船在碼頭停靠,在船上航行了十日的人們開始大包小裹地帶著自己的行李下船。

鍾璃他們靠後一些,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慢慢地趕著馬車下了碼頭。

淮南四季如春風景如畫。

縱然如今時處隆冬,卻依舊溫暖伊人。

碼頭上人來人往,有外來的遊商,歸家的遊子。

還有很多是當地的住戶漁民,在河邊以幫人運送行李打漁為生。

鍾璃站著適應腳踏實地的感覺,將白朮之前告訴自己的地址告訴了趙石山,讓趙石山去找當地人打聽此處的情況。

莫清曄緊緊地挨著鍾璃,看鐘璃的臉色還是不好,忍不住拉了拉她冰涼的手。

“阿璃……”

鍾璃含笑看他:“怎麼了?”

莫清曄神色不明地抿了抿唇,拉著鍾璃的手越發用力,嘴裡卻什麼也沒說。

鍾璃以為他是到了新地方不適應才會這樣,忍不住輕輕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輕聲安撫。

“沒事兒,我在呢。”

莫清曄勉強牽起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卻並不達眼底。

莫清曄神色恍惚的時候,去打探訊息的趙石山也回來了。

趙石山笑呵呵地擦了擦額角上的汗,說:“夫人,我都打聽清楚了,您給我的那個地址,是城裡的一個醫館。”

“只是那醫館的位置在城郊,距離此處尚有五十里,咱們若是想過去的話,最遲也得等到明日了。”

現在已是下午時分,趕著過去已是深夜,明顯是來不及了。

鍾璃想了想,說:“既然如此,那就先找個客棧臨時歇腳。”

“明日我帶清曄去醫館看看,趙師傅就留在城中,幫忙打聽一下那醫館附近有沒有往外租的房子。”

聽說要租房子,趙石山愣住了。

“夫人這是打算租房?”

鍾璃點頭。

莫清曄的病情複雜,鍾璃並不抱希望能在短時間內治好。

更何況此時北方早已白雪漫天,路也封了,就算短時間內將莫清曄的事兒處理好,回去也不現實。

與其在路上遭罪,不如在此處安頓下來一段時日。

等到化凍了氣候暖和了,再慢慢地往回趕。

在這裡盤桓的時間長,長期住客棧顯然不合適,不如租個合適的房子也方便。

鍾璃將自己的想法說了,趙石山連連點頭說正是這麼回事兒。

趙石山先前去打聽醫館位置的時候,已經問到了城裡的客棧大概在什麼位置。

鍾璃帶著莫清曄上了馬車,在馬車出發之前,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群。

人群中人來人往,看似沒什麼異樣。

鍾璃卻覺得,似乎一直有人在暗處盯著自己。

鍾璃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底發沉。

沉默片刻後,她忍不住偏頭看了靠在車壁上閉眼休息的莫清曄。

暗處跟著自己的人似乎並無惡意。

自己身上也沒什麼能讓人關注的地方,那麼,那些身份不明的人,會不會是衝著莫清曄來的?

鍾璃心事重重地到了客棧,將疑似睡著的莫清曄叫醒,在淮南城中的一家客棧安置了下來。

住是住下了,可在吃食上,卻出了一點不大不小的問題。

淮南地處南方,飲食清淡喜好甜口。

就算是炒菜燉湯,裡邊總是多少加了一些糖。

若是加得少也就罷了,可這客棧裡的廚子大約是極好甜,甜味極重。

每一口吃著都是甜滋滋的,一口兩口還覺得新奇,可多吃幾口便會覺得不適應這種甜膩。

鍾璃倒是能勉強適應,可莫清曄被鍾璃養得嘴刁,隨意吃了幾口,就皺著臉說自己吃不下了。

鍾璃有些無奈,說:“你這才吃幾口?怎麼就不吃了?”

莫清曄沒任何負擔地將頭往鍾璃的懷裡一撞,哼哼唧唧的。

“甜得我牙疼,沒阿璃做的好吃。”

鍾璃被氣得笑了起來,懲罰似的用指尖敲了敲他的腦門。

“你不是最喜歡甜的了嗎?怎麼這會兒還挑起來了?”

莫清曄撇撇嘴不住哼唧,不管鍾璃怎麼說,就是一口也不肯吃了。

鍾璃沒辦法,只能在吃過晚飯後又讓小二給自己上了兩盤點心。

晚點莫清曄餓了的話,還能吃幾塊點心填填肚子。

一路奔波,誰都累得不輕。

吃過飯早早地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鍾璃也沒多久就睡著了。

莫清曄睡在鍾璃的身旁,靜靜地注視著鍾璃安靜的側臉,眼中光暗變換,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夜時分,窗外突然響起了一聲急促的哨子聲。

原本閉著眼睛的莫清曄突然睜開了眼睛,扭頭看向了窗外。

片刻後,莫清曄輕手輕腳地從床上下來,無聲無息地翻窗而出,腳尖輕點門欄一躍,轉瞬就消失在了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