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榮街上就只有兩座府邸,一座寧國府,一座榮國府。

兩座豪門大院除了那兩對石獅子外,也就門頭掛著的“敕造榮(寧)國府”還算能顯示出當初賈家的輝煌了。

“終究是落敗了,先榮國一去,賈家就敗掉了一半……”

高手兄是見識過榮國府當初的輝煌榮耀的,可如今呢,門前原先立的十二杆長戟都不見了。

緊閉的中門,還有那半死不活的門子,蕭索的寧榮街,都在昭示著賈家的落敗。

李璋衝換上新衣的華安努努嘴:“去叫門!”

事實上不用華安主動去叫門,那半死不活的守門人早就發現了騎馬而來的三人。

三人皆是高頭大馬,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擁有的。

更何況那居中的少年,明明是儒生打扮卻腰掛長劍,劍柄處還鑲嵌有紅色的寶石。

咦?這少年竟有些面善,好似在哪裡見過……

華安見門子已經看向他來,便將準備好的拜帖遞上:“我家少爺奉舅老爺林大人之命,前來拜訪貴府老太君……”

“林大人?哪個林大人?”

若非這書童口中說了大人二字,門子都懶得多問一句。

他家老太君是誰?超品榮國夫人,在宮中都有牌面的人物,豈是一般人說拜見就拜見的?

不過好在這人還算有點眼力見,見手中拜帖用的是燙金面兒,便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李璋二人。

這張臉,好生熟悉!

“我家舅老爺便是貴府姑老爺,揚州巡鹽御史林公諱如海,林大人!”

……

自打黛玉被接來北京城已有兩年之久,六歲入京,如今八歲的小姑娘已經慢慢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說好,絕對談不上好。

說壞,也談不上壞。

寄人籬下,她唯有給自己營造出一個“牙尖嘴利”不好惹的形象,防止被人欺負了。

不過小小的姑娘壓根就學不來類似王熙鳳的強勢性子,若非年紀尚小,還不知會有多少人說林氏女得理不饒人哩。

此時正值午膳時,榮禧堂剛擺好了席面,就聽前門來報,說是揚州的姑老爺又派了人過來了,還說是姑老爺的外甥。

“姑父還有外甥?”

賈母居住的榮禧堂,這會除了一屋子鶯鶯燕燕外,只有賈寶玉一個男丁在。

聽聞揚州的姑父又派了人過來,立馬緊張的看了一眼雖然滿眼疑惑,但亦是驚喜的黛玉,又在賈母懷中扭動著身子,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家支庶不盛,子孫有限,這麼多年,從未聽說過姑父還有什麼姐妹,更別提什麼外甥了。

賈母還是知道些林家舊事的,女婿林海的確有一妹妹,不過只是庶出,嫁去了關中一戶讀書人家。

不過因早年間嫡母打壓之故,那林家姑奶奶跟林家幾乎是斷了聯絡,沒聽說過跟女婿有過什麼來往。

只是人都來了,還說是奉了女婿的命令,那自然還是要見上一見的。

“讓人引去客院,置上一桌飯菜先招待著,等我用過午膳再說……”

李璋站在榮禧堂小門前等了好一陣,賈家竟是連個正經主人都沒等來,只讓一介老僕招待他。

“李公子,還請隨老奴先去客院歇息,等午後再前往榮禧堂拜見老太太。”

“榮國賈家好大的威風,不說我是你家姑老爺的親外甥,就憑我不顧千里之遙送來書信,就不該被你家如此怠慢!”

昨夜先是被雨淋,後又因撿到個皇室血脈跟賊人搏命廝殺,最後又一夜未眠摸黑趕路,李璋憋在心底的怨念在賈家的怠慢與低看之下,瞬間爆發了。

他拿出了那塊豫王劉永祥給的令牌,丟給了老僕:“去告訴你家老太太,本公子事多,送完信還得去給豫王殿下辦事,沒時間等!”

豫王?

老僕接住了拋過來的令牌,只一眼就看到了龍紋中間大大的豫王府三個字。

榮國府雖掛著國公府的牌匾,但真正來說,家裡爵位最高的也只有一個一等將軍,差人家親王府遠矣。

平日裡嚇唬一下平頭老百姓還行,面對親王府這等頂級權貴,那是真一絲都不敢怠慢。

等老僕連連告饒捧著那枚令牌重新進了院門,李璋這才儘量平復著心情,猜測著賈家老太太這樣怠慢他的原因。

不外乎不想放人罷了,要不然便宜舅舅多次遣人過來要接表妹回家,賈母為何尋了各種理由攔著。

以前的來人是僕婦下人還好說,如今他這個林家的外甥親自來了,用腳指頭都能想到是為了什麼。

賈母估計也沒想到,他這個林家外甥會有豫王給的令牌。

有時候,仗勢欺人還挺有用。

至少在老僕捧著令牌進去後不久,一張滿是不忿與不滿的大臉盤子就走了出來。

“李公子,這是我家寶二爺,奉老太太之命前來迎接……”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寶二爺~”

李璋收好了老僕恭敬奉還的豫王府令牌,衝賈寶玉作揖問好。

這種常見的儒生之禮,卻是令賈寶玉滿心的反感。

他最討厭滿肚子之乎者也子曰聖人云的書生,更討厭儒門禮教的約束。

“老祖宗讓我接你進去……”

看來寶二爺對自己的到來很不滿呀,不過這也從側面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榮國府是真的不想放人,要不然賈家的這位寶二爺又哪裡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的厭惡。

以賈寶玉的聰慧,他一定知道自己來此的原因。

他只是平日裡假裝不知,扮演著不知世事的角色罷了。

一路上李璋一直在腦中不斷的做著不同的猜測,直到抵達榮禧堂正堂的門前,他卻眉頭一皺,停下了前行的腳步。

“寶二公子,裡面有女眷在?”

賈寶玉聞言一愣,亦是將已經跨進門檻的腳收了回來。

“是呀,此時正值午膳時,我與眾姐妹們正要陪老祖宗用膳。若非你突然來打擾,這會都該開席了才是。”

好一個理所當然,差點給李璋說的無言以對。

什麼叫突然打擾,正經人在收到遠在千里之外的女婿來信,不說親自接見,至少也要派出府中能管事的主子來見。

可賈家呢?正經老爺不出面,讓個黃毛小子迎接咱就不說了,我一個外男來了,你家的女眷就不知道避一避?

雖說他在前世讀《紅樓夢》時瞭解過一些賈家規矩的鬆散荒唐,可如今他是親身體會過禮教的森嚴,才會更加註意自己言行。

因為自己一個不小心的舉動,很容易害死一個無辜的女子。

他賈寶玉可以不在意自己姐妹的名節聲譽,李璋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名聲。

想到此處,李璋後退一步,衝屋內作揖高喊:“晚輩李璋,奉舅父之命前來拜訪榮國夫人,還請屋中貴眷暫避片刻,以防在下唐突了諸位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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