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從屋頂跌落之人在渾身抽搐了幾下後,就七竅流血,呼吸斷絕,之前被其用術法蠱惑的一眾武者頭腦終於恢復了清明,頓時是又羞愧又震驚。

羞愧於自己意志不堅,被人用“妖言”蠱惑,震驚於在北庭赫赫有名,幾乎能止小兒夜啼的“陰魂叟”就這麼輕易死了!

就連在場眾人中實力最高的顧峰和那位老者都忍不住望向了趙晨和那位滿面慈悲之意的祁姑娘,腦子裡念頭翻滾。

這是佛門可以破除邪術的“真言”?

就在他們想要開口道謝之時,卻見那位自稱趙晨的俊秀少年忽然抽出一柄普普通通的長劍,繼而如蛟龍出水般直撲向“陰魂叟”的屍身方向。

翻天兮驚鳥飛,一擊之間,恍若輕風不見劍。

當顧峰等人回過神時,“陰魂叟”的身體已被一道霸道、尊貴、火熱的真氣“點燃”,數個透明的身影從其頭部升起想要逃走,但最終卻都在哀嚎中被燃燒殆盡。

原來,“陰魂叟”雖然被禁忌反噬而死,但他餵養的那些小鬼卻也因此失控,如果放任不管,那些鬼物很可能在啃食了宿主後融合為新的怪物,所以趙晨才驟然出手,用模擬出的“赤帝養元真氣”解決了這個隱患。

做完這些,趙晨挽了個劍花,順勢將其收入劍鞘——這個動作他之前對著鏡子練過一晚上,繼而微笑解釋道:“此人修行的乃是‘睚眥咒詛秘錄’上的邪術‘妖言惑眾’,最忌聽到佛音,所以才被祁姑娘的佛門真言一語而破。”

他語氣輕鬆,彷彿殺死“陰魂叟”,並一劍滅了諸多鬼物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配合上其不俗的賣相,以及有著“三界並歡樂,稽首禮天尊”效果的“五仙中靈真氣”,當真是說不盡的瀟灑,讓在場眾人俱皆心悅誠服,生出信任之感。

尤其是那位只有十三四歲的張雲露姑娘,望向他的眼神裡已滿是崇拜之色。

對方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卻已經真氣有成,且劍法高強,陰魂鬼物亦能一劍蕩之……而自己卻只能依靠叔叔伯伯們的保護才沒被覬覦自己的壞人抓走……

想到這裡,她又偷偷望了眼披著少年外套的祁姑娘,頓時自慚形穢起來。

“原來那法術的禁忌是怕佛音……”顧峰恍然道,難怪祁姑娘能以真言破敵。

但即便如此,眼前這對少年少女表現出的功力就已不在我之下,而且那叫做趙晨的少年剛才用出的真氣是……

想到這裡,顧峰神色鄭重地問道:“趙小友可是出身崑崙天墉城一脈?”

“為什麼這麼問?”趙晨保持著笑容,反問了一句。

他剛剛故意顯露出“五仙中靈真氣”,一來是為了以該真氣的神異稍稍影響在場之人,爭取主導權;二來則是想以此真氣誤導顧峰等人,讓他們腦補自己的“身份”,讓他們能更加信任自己。

畢竟這裡是太初道君還未消失的大唐,修成“五仙中靈真氣”的少俠天然便有“名門大派”的buff。

當然,第二點的前提是得有識貨之人,否則就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好在顧峰見識不差。

“趙小友所用乃是天墉城一脈嫡傳的‘五仙中靈真氣’!

“我久隨張大俠左右,當是不會認錯!

“是天墉城知道張大俠身死,所以才派了小友……不,是趙少俠過來嗎?”

張大俠?任務目標張雲露的父親張丹豐是崑崙天墉城弟子?

這樣一來,可就不好隨便忽悠了。

思緒電轉間,趙晨斟酌著開口道:“我之所學確實為《金樓玉室十二重樓行氣秘錄》,但卻非是為張大俠而來,只是和祁姑娘路過此地而已。”

他語氣誠懇,且所說之話真的不能再真。

路過……顧峰看了眼明顯出身佛門的祁姑娘,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見鋪墊的差不多,趙晨正要詢問一下張雲露遭遇襲擊的內情時,他一直映照在外的靈覺忽然發現三道人影已然來到破廟的窗戶附近,明顯要尋機偷襲。

與此同時,顧峰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長劍一展,就要迎敵。

可還未等他有所動作,就忽然聽見“砰砰砰”三聲響。

緊接著便看到銀光乍現,宛若電閃,而廟外的三人就像聽到號令一般從窗框栽入廟內,噗通之聲大作。

仔細看時,他們每一個人的腦袋都被炸掉了小半。

燕紅霞曾說過,煉開眼竅、耳竅,將“銃鬥術”修至大成的修士,幾能比擬火器未普及時九竅齊開的高手……看來此言不虛啊!

而且這個時代的人怕是沒見識過左輪手槍的威力,根本沒有防備。

趙晨看著那三人悽慘的死狀,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他都如此,顧峰、老者等人自然更加驚訝,他們瞠目看向收回“銀月”的祁姑娘,只見其依舊滿面慈悲,還唸誦起往生咒,似是在為死者超度。

“他們好像是陰山三鬼!”老者辨別了一下栽入廟內的屍體,忽然叫道。

陰山三鬼?那可是每一個都不弱於顧峰,三人聯手能力抗九竅修士的高手!

結果就這麼輕易死了?

這是何等驚世駭俗的暗器?!哪怕是傳說中的“暴雨梨花針”也沒有這樣可怕的威力吧?

莫非是佛門的新型法器?

就在眾人集體沉默時,趙晨開口打破了寂靜:“能和我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嗎?

“無故受到襲擊,我和祁姑娘都想知道原因。

“至少得告訴我們敵人是誰。”

為“銀月”的威力所攝,又受到趙晨真氣神異的影響,再加上腦補的對方“身份”,為首的顧峰沒有多少猶豫就嘆了口氣道:

“是如今的北庭都護將軍阿史那布社想趁著張大俠身死,讓其子強娶張小姐,謀奪張大俠遺留的天墉城傳承。

“他們也怕天墉城怪罪,所以才想除了我們,再逼迫張小姐就範,以掩人耳目……

“好在張大俠去世前早有安排,這才讓我們騙過了都護將軍的暗子,順利出逃。

“而只要趕到輪臺,將此事告知張大俠的岳家,就安全了。

“可惜還是半途被都護將軍的手下追上。”

竟是為了天墉城的傳承!這我也需要啊……趙晨心中火熱,表面卻義正言辭地道:“竟然敢明目張膽地奪崑崙傳承,手段還如此下作……”

說著,他望向神色哀慼的白衣小姑娘張雲露,“放心吧,這事我管定了!”

張雲露不自覺就被他的自信和氣勢吸引,但隨即又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其實就算把爹爹留下的典籍給他們也沒什麼,因為根本看不懂……看多了還會頭暈眼花,聽到囈語……

“爹爹並非敝帚自珍之人,而太初道君同樣不禁功法私相傳授……所以早就給都護將軍看過……奈何他們不信啊!”

說到這裡,小姑娘一陣氣苦。

聞言,趙晨心思快速轉動,接著哈哈一笑道:“我崑崙的‘大道文字’豈是那麼容易解讀的?他們看不懂也是正常。”

“爹爹也這麼說過。”小姑娘連連點頭道。

接著兩人越說越投機,在小姑娘有意的迎合下,趙晨好似也有些“飄”,很有前輩風範地道:“我觀你似乎已然‘入靜’,卻沒有時刻運轉心法,可是遇到了修行上的難題?咱們的功法同源,想來我能夠指點你一下。”

見問,張雲露心中一喜,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冊秘籍來。

她奉承半晌,為的可不就是這個?畢竟爹爹死後,沒了庇護的她才認識到實力的重要性……可她同樣看不懂“大道文字”,現在有一位天墉城的“師兄”在,她當然要抓住機會。

當然,這也是她對趙晨莫名信任,換了別人可不會如此“著急”。

至於其他人,也覺得理所當然,並無不妥,反而還主動走遠幾步避嫌。

但張雲露不知道的是,她會有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是趙晨刻意引導的。

接過秘籍,趙晨殊無套路小姑娘的愧疚,他一副高人模樣地隨手翻了下那本冊子,口中笑道:“哪裡不懂,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