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妖狐日記（一）

1919年5月4日，晴，窗外有房子著火

好巧！

這是我第七萬篇日記。

我堅持這個無聊的習慣，已經足足有兩百年了。

今天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窗外有熱血澎湃的年輕人，正試圖改變這個國家，剛好可以稍稍回憶下，自己有些漫長的一生。

我是一頭足足有七八百歲的狐狸，生物意義上的那種。

小時候因為生的可愛，被一個仙人撿走。

主人餵我吃了不少的靈丹，還教了好些修行法門，所以我在十六七歲的時候，成功的修煉成了一頭妖狐。

我還記得自己化形成功，蛻形成了一個俊秀少年的那一天，主人說：“這個模樣太老了。”逼著我吞了返老駐顏丹，變化成十一二歲的憨厚童子。

當天晚上，主人又後悔了，覺得這個樣貌太蠢，又用了易筋鍛骨大法，把我催熟了一次，外貌改成了二十七八歲，風流倜儻如玉公子。

主人衝著我發了一夜的花痴，第二天又覺得我不夠新鮮了……

我都是頭十七八歲的狐狸了，按照正常狐生，早就該子孫一窩做老太公了，哪裡還鮮的起來？

最多的時候，我一天能改七八次容貌。

主人玩了小半個月之後，悻悻的教給我一套功法，說是練成了，就能任意變化外貌，不用她耗費法力，讓我做一個會自己動的妖寵！

又不是我喜歡變來變去？

妖怪化形之後，外貌千百年不易！

我當時還很開心，懂得變化之術的都是頂尖大妖，以為自己會做一隻與眾不同的妖。

我辛辛苦苦把這套法術練成，已是兩百多年過去……

我興沖沖去找主人，想要給她演示玄天變化術。主人卻說她要飛昇了，還把所有的寶貝，道書，乃至洞府都留給了我。

然後主人就連續扛了一波又一波的雷劫，瀟灑的破碎虛空離去，再也沒有回來。

我那一年，兩百七十五歲。

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悲傷。

我足足一百多年，沒有離開過主人的洞府。

當然，小蝸洞天已經是我的洞府了。

主人把它送給我了。

如果沒什麼意外，我一定在小蝸洞天繼續宅下去，一直宅到拔地飛昇。

四百歲的那一年，整個世界開始不對勁了。

天地靈機越來越稀薄，雜氣卻越來越多，往往修行十餘天，也不抵原本的半日。

這種情況，我還能忍。

可情況很快就愈發惡化，已經不是修行收益太少的問題，我的功力開始了倒退，越是勤奮修行，功力倒退的越發厲害。

功力倒退還不是最大的問題，天地間越來越濃烈的各種雜氣，不但無助於修行，還會讓肉身生出種種畸變。

又熬了幾十年，我終於熬不住了，不得不下山，想要尋找天地大變的原因。

我下山之後才發現，這個世界變化得讓人不敢想象。原本也就是朝代更迭，唐朝變成宋朝，宋朝變成明朝，雖然我沒看過唐朝，我年紀還不夠老，大家都還是老樣子，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這個世界忽然就開始了一種叫做工業革命的東西。

人類居然開始製造“法寶”了。

有些法寶能自動織布，有些法寶能驅使機械行走，有些法寶能萬里傳信，有些法寶能從一根細細的管子噴射火焰，還有些法寶能上觀九宸，下察大微……

這也太可怕了。

我混入人類之中，學習他們的知識，嘗試自己做工廠主，購買貨輪，開闢莊園……

花費了幾十年，我終於弄明白了人類的科技，也弄明白了，人類的變化，只是文明積累到了一定層次的質變，並不會對天地元氣有任何干擾。

不是天地元氣的變化，引發了人類的文明進步，也不是因為人類的工業革命，導致了靈氣衰退，兩者之間並無任何干系。

我本來以為自己無法找出真相，難過了一段時間也就認命了，作為一頭狐狸，我已經活的足夠久。

但……

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他們。

他們自稱太平三聖，是跟我一樣的修行者。

三聖宣稱——他們找到了天地元氣異變的真相。

這三個傢伙認為，天地元氣宛如潮汐，以千年為單位，迴圈變化，堅信古老的修行法門註定會被淘汰，必須創立全新的修行法門，才能繼續擁有超凡之力。

我嘗試了太平三聖所創的天演術，確有不俗之妙，所以我加入了他們，並且協助他們三個創立了太平天兵，成為了天兵十三位元老之一。

太平天兵吸納了眾多成員，有人類，有妖怪，有莫名其妙獲得奇異能力的傢伙，還有一些惡魔之類的小玩意，勢力遍佈五大洲。

很多成員雖然也認為必須創立新法，卻對太平三聖創立的天演術並不認同，他們對新的道路，有自己的想法。

那一段時間，修行新法的研究極為盛行，無數奇思妙想被提了出來，全球最少有一百四十多種修行新法被創立。

那是太平天兵發展最快，也是我最活躍的一段時間，我幾乎參與所有的新法創立，就算不看好的專案，也會給予一筆資助，支援新法，讓我幾乎耗盡了下山以後積蓄的財富。

這場創立新法的運動，持續了一百多年，漸漸落下了帷幕。

九十幾種新法被證明完全行不通，三十幾種新法被證明大有害處，又或者潛力不高，只有十二門新法擁有無窮潛力。

《十二新法》有七種法門，我參與了創立，另外的五種，我也嘗試過修行。

新法的修行，讓我漸漸懷疑天兵的理論。

我感覺天地還是那個天地，元氣也沒有什麼潮汐，是有一種詭異卻強大無比的存在，堵塞了源頭，汙染了天地元氣。

我甚至隱隱約約感知到了那個存在。

祂比太陽系還要巨大，也許比銀河系還要龐大，真身藏於高等次元，一個高於地球不知道多少層次的時空。

祂也許只是路過，也許只是不經意的動了一下軀體，就剛好堵住了某個神秘的通道，讓本來傾瀉湧出的靈氣，斷絕了十之八九。

以上只是猜測，但有一點，我非常肯定。

地球從不誕生任何靈氣，地球的所有靈氣都來自另外的空間。

這不是我的看法。

我的主人跟我說過，那個空間叫靈空天域，也是所有修行者修行到了極致，必然會去的地方。

如果我猜測到了世界的真相，那麼飛昇的主人，可能會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