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記木雕鋪屬於外城排名前列的木雕鋪,常常能夠接到內城的訂單,對於各式各樣的木雕需求量極大。

或是雕刻山水影象,或是雕刻菩薩像、佛陀像,甚至還有各種李澈未曾聽過的神明像等等。

對於幫工而言,搬運木材與成品雕像,都是收取固定的計件錢,錢不多也就罷了,還累死累活。

可若是能夠成為正式的木雕師傅,雕刻一件成品,至少能有十兩銀子!

甚至,李澈還聽說過陳師傅曾經雕刻過一尊“千手觀音捧子木雕像”,花費了差不多一個月時間,賺取了一片金葉子,相當於一百兩!

那可是足以讓普通百姓大富大貴的手藝!

李澈心動起來,若是以前,他不敢妄想。

因為木雕手藝,需要從小培養,而且還考驗天賦與藝術性,像是木雕鋪的那些學徒,很多五六歲的時候,就被家裡花銀錢送來學習了。

李澈來木雕鋪幫工的時候已經十三歲,早就錯過了年齡。

雖然曾經也有過自學成才的想法,但是試了幾天,就放棄了。

他憑什麼想用幾天的自學,去打敗別人幾乎一整個童年的苦學?

而且,木雕雕刻,看是一回事,上手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找機會試試……【仙工】道果,或許真讓我獲得了木雕天賦?”

李澈心中不禁生出了期待。

冷風拂動而來,讓李澈冷靜清醒了幾分,只是將成為木雕師傅的想法先埋在心中,開始認真工作。

搬運成品木雕和搬運木材可不一樣,要更加小心些,畢竟磕了碰了,都會損壞木雕。

以布帛包裹,再用麻繩捆繞,防止揹負的時候,雕像被麻繩摩擦造成損壞。

背起六眼菩薩像,李澈邁著小心翼翼的步子,朝著裡屋內走去。

來到陳師傅的工坊房屋,將菩薩像放下後,褪去布帛,瞅了眼沒有摩擦痕跡後,心頭一鬆。

“陳師傅,菩薩像搬進來了,我現在去給你搬‘花曲柳’,要個頭大些的是吧?”

李澈鬆了鬆肩膀,笑道。

陳師傅已經坐在工椅上,正用磨刀石打磨著他的刻刀。

“對,麻利點,這次需要雕一尊‘九子抱蓮’,工序麻煩,而內城又趕著要。”

陳師傅拿起刻刀,眯眼瞅了鋒銳度後,說道。

李澈回到了大雪飄灑的院子中,便欲要將自己挑中的那塊花曲柳木材給搬走。

但觸控到花曲柳木材的時候,李澈感覺【仙工】道果,似乎微微一跳,心頭產生一種莫名的感覺。

“這塊花曲柳拿來雕‘九子抱蓮像’,好像……不太合適。”

李澈輕聲喃喃。

大多數時候,木雕師傅都會自己親自挑木材,可當然也有例外,一些木雕師傅自信自身手藝,便懶得在大冬日的頂著風雪跑出來挑木材。

但讓幫工挑木材,若是挑的木材不太合適……

脾氣好的木雕師傅還好說,若是脾氣不好,可能會扣搬運錢。

到時候,需多搬次木材不說,還被扣了錢……賊虧。

李澈放棄了這塊“花曲柳”,轉而去木材堆中又挑選起來,他用手掌觸控,直至挑選到一塊【仙工】道果影響下,直覺中很不錯的木材。

揹著這塊沉重幾分的“花曲柳”來到了陳師傅的工坊。

“咦?不錯啊,小李眼光可以,這塊木材挑的正合適!”陳師傅有些驚喜,因為這塊木材與他腦海之中生成的“九子抱蓮”,幾乎完全吻合!

只需寥寥幾刀,就能勾勒出大體輪廓,省卻不少琢磨構思功夫。

李澈笑了笑,倒也沒說什麼邀功的話。

陳師傅誇了句後,就自顧自的開始進行雕刻的準備工作。

“小李,再幫我把這塊木材搬到架臺上,聽說你女兒出生了啊……這單給你額外算錢。”陳師傅起身,笑道。

李澈聞言,眼睛一亮,趕忙應下,隨後套上麻繩,便開始將這塊沉重的“花曲柳”扛起,放置在金屬架臺上。

“內城催的緊啊,最近還老是要一些童男童女的木雕,肯定跟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靈嬰法主’有關,內城貴族們的癖好……真是一段時間一種風格。”

陳師傅搖了搖頭,嘀咕了一句。

“五天就要成貨,我這把老骨頭……怕是要忙活散嘍。”

“不過給的也多,嘿嘿,小李,你猜這一單貨主給多少?”

陳師傅搓揉著手,一邊與李澈笑談,一邊走到被大雪浸潤,染了溼氣的花曲柳旁。

李澈抹去額頭上汗水,吐出口氣:“五天交貨的話……好歹得有個五十兩吧?”

九字抱蓮像的難度不及千手觀音,所以李澈保守估計了一番。

“五十兩?嘿……少了,少了足有一片金葉子!”

陳師傅大笑一聲,隨後一掌拍在了木材上,其手臂肌膚表膜似乎染上了一層赤紅之色,有熱氣從其掌心中冒騰而出,湧入木材之內,使得木材中的溼氣被驅逐逼出!

灼熱之意撲面滾滾,站在陳師傅身旁,宛若直面一尊沸騰火爐!

李澈深吸一口氣,既驚異於這一次的木雕居然價值一百五十兩,又驚異與羨慕於陳師傅的玄奇手段!

這些木雕師傅,可不僅僅有手藝,還有傳說中的……武藝!

能成為木雕師傅的,都是掌握有內勁的存在,可催內勁以燥木,省卻不少工時。

而且內勁融入木雕中,雕刻出的木雕,會具備一種意蘊,

這些意蘊,這才是木雕師傅能讓內城貴族老爺們心甘情願掏錢的真正本事。

陳師傅瞥了震驚且羨慕的李澈一眼,戲謔笑道:“想學啊?”

“想學就得花錢,雖然學不到上乘的內勁法,但一些徐記留在外城的尋常內勁法,倒是都能學到。”

“再花費個幾十年的苦修積累,差不多就能生出內勁。”

李澈心頭微微一動:“陳師傅,不知道內勁法價格如何?”

“上乘內勁法有錢也買不到,只能去內城徐記學,一般人學不到。”

“外城的尋常內勁法,花錢就能搞,最便宜的……也得三十兩,怎麼?你小子還真動心思了?”陳師傅一邊運內勁燥木,一邊瞥著李澈,似笑非笑。

“你娃兒剛出生,錢還是省著點吧……內勁法買了,學會又是一回事,學成又是一回事。”

陳師傅搖了搖頭,好心勸了句。

看李澈似乎真動了心思。

陳師傅眉毛一挑:“你小子心很細,可惜小時候沒有嘗試學木雕,你若是想買內勁法,來尋我,我那兒有一部內勁法,二十兩你學走。”

李澈聞言倒是沒有答應,只是笑著說考慮陣子。

隨後便退出了陳師傅的工坊。

接下來的時間,李澈又開始忙活起來,幫其他幾位木雕師傅搬運木材和成品木雕。

也幫鋪子裡的學徒們搬運些小塊的木材,賺取工錢。

鋪子包了午飯,雖然簡單,但好歹是熱食,也能吃個半飽,有力氣幹活。

傍晚時分,李澈領取了今日三十五枚大景鑄銅錢幣後,頂著一身疲憊下工。

戴著斗笠,撐開風雪,順路買了些木炭後,便走向回家的路。

剛到阡陌縱橫的巷弄之中,天已經完全黑了,自家土屋中散發出的昏黃油燈燈光,卻是讓李澈踩雪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幾分。

“娘子,我回來啦。”

快速開門,快速關門,防止裹挾白雪的冷風灌入屋內,捲走暖意。

給暖爐添了些炭火,李澈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床榻旁,躺在床上滴溜溜睜著眼睛的曦曦。

看到李澈,曦曦竟是“咯咯”的笑了起來。

李澈心都快化了,抱起來,輕輕搖晃。

張雅目光柔和的看著這一幕,則是將給李澈準備的晚飯從鍋裡端出來。

熱騰騰的麵條散發著撲鼻的香氣。

對於窮苦人家而言,哪有什麼坐月子的說法。

不需要下地幹活,只是準備晚飯,於張雅而言,就已經算是坐月子了。

夫妻二人吃過晚飯,李澈便讓張雅休息去,自己則把碗洗了。

隨後,取了一塊小木材,以及一把刻刀,回到了屋內。

張雅抱著曦曦,輕輕拍哄著,一邊好奇看著李澈。

“相公,你這是要做什麼?”

李澈就著昏黃的油燈燈光,十指交疊,伸展一番,咔咔作響,笑道:“最近在木雕鋪學了一手。”

“媳婦,瞧好了!”

張雅聞言,忍不住笑出聲:“相公,這些年來你都學了好幾手,但沒過幾天你就會嚴肅的說,放下也挺好……”

李澈唇角微微一揚:“娘子,少取笑為夫,你可聽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傳說!”

“為夫如今可不一樣了,是當父親的人了!”

張雅抿唇,眸中笑意婉轉。

做父親跟你學會木雕有什麼必然聯絡嗎?

李澈笑了笑,未曾再言語。

微微閉目,腦海關於六眼菩薩像的雕刻手法與技巧,頓如擠壓溼漉棉花般,如水滿溢而出……

再度睜眼,眸底似有輝光一閃而過。

氣定神閒,五指虯勁有力的持握刻刀,開始在木材上落下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