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華老祖走後,白徹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他知道這天華老祖不出手是壺爺的授意,但他畢竟是應天門的老祖,他要保下這近十萬人並不是什麼難事。

尤其是其最後顯露出的靈力波動,白徹才明白,他的修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剛才那一劍若真的斬下,那麼,最後受傷的定是自己。

白徹嘆了一口氣,暗自道:“壺爺,你又救了我一次。”

想起天華老祖最後的話,白徹不禁眉頭一皺,青銅壺所接觸的層面,以自己目前的修為還遠遠不夠。

白徹不再多想,隨即看向蒼穹門精疲力竭的眾人,他緩緩開口:“百門大戰的最終決戰是我們勝了,現在,都散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夜裡,與犧牲的兄弟姐妹們一起慶功!”

聞言,蒼穹門眾人皆是歡呼起來,拖著疲憊的身軀散開。

白徹則自己獨自站在山頂上,看著滿目瘡痍的地面,看著一具具的屍體,一言不發,他的心中滿是沉重。

玄雷道身也不敢在此刻去招惹白徹,他默默地站在白徹身後,越寒淑、李雙等人看著白徹,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不久後,白徹衝著幾人笑了笑後,便一躍而下,他來到了血色染紅的地面,看著一具具屍體,白徹沒有說話,他看著一個個曾經熟悉的長老、弟子,到現在幾乎成了冰冷的屍體。

其中的好些弟子,在幾天前,還與他打過招呼,他們對見到白徹感到無比開心,那時,在他們眼中,白徹看到了他們的信賴。

白徹還看見了那天守門睡覺的弟子,現在亦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看見了數不清的弟子、長老以極為慘烈的犧牲拼得了蒼穹門的倖存。

白徹看見了王正,初見時,這個男子對自己的態度極為囂張,但後來,經過一系列事情後,王正反而對自己極度忠心,可是現在,王正的鮮血已經流乾,血液凝固在地面。

白徹嘆了一口氣,將其捲起,收進了“八方仙府”,他要將王正和楚姮玉送回玉淨門。

白徹還看見了兩人,這兩人讓他心頭震撼,心中的悲傷攀升到了極致,他們二人中,一人無腿,一人無手,但在他們面前卻躺著一個又一個宗門聯合勢力的人。

而這兩人最終卻力竭而亡,他們沒有跪著生,而是站著死,在他們的臉上掛著一絲燦烈的笑意。

白徹不認識這二人,但給他衝擊卻是極大,後來,越寒淑告訴了白徹二人身份,聞言,白徹只是點頭,沒有說話,他的心情越發沉重,腦海中漸漸盤旋出一個想法來。

白徹繼續走著......

太陽西沉,白徹踏在血紅的地面,緬懷著這些犧牲的眾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

次日夜裡的後山,蒼穹門開始了慶功,他們顯得很是開心,一個個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酣暢淋漓。

白徹還親自下廚,給蒼穹門眾人做了美味,令得所有的人讚不絕口。

白徹則是笑了笑,他靠在一面牆上,對著月色,獨自飲酒。

深夜,夜裡烏雲遮蔽了月亮,幾乎不見光亮,白徹的身子漸漸融入了黑色中,他來到了血紅色的土地。

白徹擺上一大壇酒,對著地面犧牲的人說道:“諸位,這一罈酒,敬你們為蒼穹門所做的貢獻,正是你們的犧牲,蒼穹門才能最終贏得勝利,這一罈酒,是你們應得的!”

白徹再擺上一罈,道:“這一罈酒,是蒼穹門所有人對你們的心意,希望你們一路走好,下一輩子,做一個平凡人!”

白徹又擺上一罈酒,開口道:“這一罈酒,是我對大家的虧欠,是我對你們的請罪,若不是我自大,或許,你們還有數十上百載的精彩人生,但一切都是因為我,我沒有分清形勢,才讓你們的生命按下了終止鍵......”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門主......你們放心,我會卸任,給你們一個交代,這一罈酒,就當是我暫時的請罪......”

“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答應了那天華老祖,放過了這些人。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我不奢求你們的原諒,我也沒有資格得到你們的原諒,蒼穹門的門主之位,我不配......”

說罷,白徹舉起酒罈,將酒灌進了口中,這一罈酒,沒有香味,只有無盡的苦和辣。

一時間,微風徐徐,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

漸漸地,白徹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他抬頭一看,是蒼穹門的人提著燈籠來到了這令人悲痛的戰場,他們看著一個個犧牲的人,與他們交流,給他們敬酒,述說著心事,為他們擦乾淨身上的血跡......

原來,所有人並沒有忘記將勝利的好訊息告訴這些犧牲的弟子們。

見狀,白徹沒有開口,只是眼眶有些紅潤。

越寒淑走向白徹,眼框溼潤,她開口道:“門主......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聞言,白徹點了點頭,慶功宴在此刻,變成了追悼會。

整整一夜,蒼穹門上下,皆是忙碌起來,他們將犧牲的人全部埋在了後山,這裡風景好,可以看見蒼穹門的一切,相當於繼續守候著蒼穹門。

太陽昇起後,一座座新墳林立,看上去像是一座碑林,所有人皆是心情沉重地悼念,白徹飲著酒,衝著溫良的墓碑傻笑,他的眼中似乎沒有一絲光亮。

“溫良,我們贏了,但是這樣的代價是我不能承受的,我寧願自己死去也不想讓你們犧牲......”

“我想,我並不適合做門主,所以......”白徹笑了笑:“我本就打算在大戰後,正式將門主之位讓給你,因為,比起我來,你更適合,但是......你小子......”

“其實我也明白,當初你將門主之位讓給我,是為了血傀門的弟子們考慮,你寧願捨棄門主之位,寧願放棄生命,也要保弟子安全,僅僅從這一點,你就超過了我。”

“之後門內的大小事務都是你在安排,我呢,就是一摸魚的,做門主,我不配。”

“我已經打算將門主之位傳予寒淑了,我想她做得肯定比我更好。”

“這一杯酒,我敬你,兄弟。”白徹笑了,但眼中卻是淚水。

......

葬禮過後,蒼穹門很快便進入了重建工作與大荒百門的善後工作,白徹將事情盡數丟給越寒淑、李雙等人安排。

白徹自己則整日帶著酒壺到碑林坐著,他看著一座座墓碑,眼神呆滯,他總是喃喃自語,沉醉,彷彿成了白徹逃避悲傷的手段。

他整日裡飲酒,整個人形容憔悴。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漸漸地,半年已過,碑林長滿了荒草,時節已是秋末,周遭的樹葉盡數凋落,景色一片淒涼。

這日,白徹又帶著酒壺來到了碑林,他一如既往地坐在溫良的墓碑前,他一邊飲酒,一邊喃喃。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溫良,這個時節,可真冷啊。”

這半年的時間裡,蒼穹門煥然一新,並且得到了絕大部分宗門的資源,一舉成為大荒中最強宗門,比起當初的三大巨頭強大得多,其餘的宗門也漸漸成立,但是,比起蒼穹門來說,一個天一個地。

大荒中以投入蒼穹門為豪。

花婆婆回來了,只是她身受重傷,修為盡失,今後,只能在蒼穹門頤養天年了。

白徹的狀態也終於得到了調整,他不像最開始那樣沉溺於悲傷之中,但依舊每日來碑林與溫良說話,飲酒,好像成了他的習慣。

期間,白徹將楚姮玉和王正送回了玉淨門,“影閣”中的弟子即玉淨門原本弟子告訴白徹,玉淨門最美的地方便是“玉柳扶風”,白徹點頭,將楚姮玉和王正葬在了“玉柳扶風”。

白徹又找到越寒淑,安排了很多事情,又不斷地旁敲側擊,意思是打算將門主之位讓給她,但越寒淑拒絕,並表示,這蒼穹門永遠屬於白徹,自己則是他忠誠的下屬,願守候左右。

白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表示自己不是來試探她的,而是自己想要離開了。

越寒淑也搖頭,她明白白徹不是來敲打自己,而是自己只想守候在白徹左右。

白徹無奈,好說歹說,越寒淑才同意做代門主,在白徹離開期間,為之守候著蒼穹門。

只是,她不知道,白徹這一去,今生,自己與他便是再也無緣了。

......

白徹又讓李雙、呂琳二人帶著大荒商會中的護衛們回到紫姬身邊,讓她們好好保護紫姬。

二人沒有拒絕,她們本就是大荒商會之人,保護紫姬是她們原有的責任。

周彤聖女也不知在什麼時候離開了“八方仙府”,白徹知道,周彤聖女成功煉化了寒陰之氣,沒有寒陰之氣的壓制,她現在可以適應該界了,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了。

劉、關、張三兄弟也多次催促白徹,朔風村的試煉就要開始了,若要得到“天覆刃”的認可,他便應該出發。

白徹點頭,不過,他說他要再等等,等一個人來。

......

幾日後,來了一個人,他告訴白徹,自己來履行約定了,來人正是酒徒,此刻的酒徒身著淡青色衣衫,一副精神煥發的模樣。

白徹笑了,問他怎麼與知北家族說的,酒徒認真地回答自己想要去找一找失去的記憶。

知北家主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

幾日後,白徹又來到了溫良的墓碑前,此刻,風更蕭瑟了,荒草一片發黃。

白徹笑著說道:“溫良,我想我是時候走了,這一壺酒,敬你,省著點喝。”

說著,白徹解下了酒壺,放在了溫良的墓前。

白徹離開碑林,走到了山門,但山門卻擠滿了蒼穹門弟子,在越寒淑的帶領下,紛紛開口:“門主,我們所有人等您回來,祝您一帆風順......”

白徹眼眶溼潤,他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然後留下了很多靈石、材料,甚至還有天階法器。

隨後,白徹跳上了酒徒的酒壺,酒徒、劉宇等人都在等待著白徹。

“去哪裡?”酒徒問道。

“朔風村。”白徹笑道。

“就這樣離開了?”酒徒面色平靜,“不多留留?”

“不了。”白徹搖頭,隨後道:“離開,便是新的啟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