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黑虎從院裡跑出來,“我們走到宋夫子家門前,遇到宋夫子暈倒了,宋家人請我們去幫忙,林嫂嫂就給宋夫子看病去了。”

他看看李慎,又看向周黑牛,“咦,木生哥,黑牛,你們怎麼來了秦家村?”

“木生哥要來秦家村,我就趕著驢車帶他來了。”周黑牛說。

驢車停穩後,哥倆扶著李慎下車。

“你們在外面候著,我去宋夫子家看看。”李慎朝哥倆點了點頭,進了宋家。

宋家的院中,左邊間有一間很大的屋子,透過窗子,清楚可見屋中有些桌椅。

門口掛著塊牌匾,上面寫著“秦家村學堂”。

李慎拄著柺杖進了正屋。

東側的一間廂房裡,有幾個人在說話,聲音焦急,還帶著哭腔。

林惜柔的聲音在安慰他們,“已經給老人服了藥,休息會兒就會醒來,對了,他這個病之前吃了什麼藥?”

“吃了這些藥。”

“……那些藥沒有暈倒時可以吃吃,今日暈倒了,不能吃那個,吃我這個吧,每天早中晚各三次。等他康復了,再吃那些藥療養。”

“多謝林娘子。”

“不客氣。”

過了會兒,林惜柔在宋家人的陪同下,走出屋子。

她看到李慎來了,驚訝問,“咦,木生,你怎麼來了?”

“我路過,看到黑虎坐在門口,他說你在給宋夫子看病,我便來看看。”李慎淺笑道。

宋家人不是老的,就是病的,再便是婦人,那日兩村打鬥,他們沒有參與,因此,都沒見過李慎。

但聽村裡人說,外地口音拄著柺杖的年輕俊朗男子,便是縣令大人的“七堂叔”。

宋老太和宋大郎兩口子,一起上前給李慎見禮,“原來是木郎君,小人們有禮了。”

“鄉里鄉親的,不必如此行大禮。”李慎朝他們抬了抬手,又看向屋裡,“宋夫子的病如何了?聽說附近幾個村的孩子們都在他這兒唸書,他病了,孩子們都沒書唸了。”

宋老太請李慎落座,嘆了聲說,“這也沒有辦法,唉,他年紀大了,老毛病多,怕是教不了書了。我家又出了些事……”

“娘!”宋大郎忙打斷宋老太的話。

宋老太看了眼李慎,馬上閉了口,喊媳婦宋大嫂去端茶水來,又叫宋大郎去拿診金來給林惜柔。

李慎道了謝,坐下了,和宋老太閒聊起來。

家裡種了幾畝地,平時收入如何。

因為他身份的原因,宋老太有問必答。

林惜柔眨眨眼,看不懂李慎的做法,宋夫子的病都看完了,她要離開了,李慎怎麼反而不走了?

這時,宋家七八歲的小孫子,拿著書冊跑來喊宋夫子,“爺爺,你叫我背的文章,這個字我忘記了怎麼念。”

宋大嫂慌忙拉住他,小聲說,“寶兒,爺爺生病了,剛吃了藥睡著了,你別吵醒他。”

“哦,對了,娘,這個字怎麼念?”宋家小孫子將書冊遞給宋大嫂看。

宋大嫂雖然嫁到夫子家,可是她沒有念過書,每日做家務也沒有時間學,認的字,一雙手都數不完。

“娘不認得,寶兒,等你爺爺病好了,叫他教你。”

“那爺爺的病,什麼時候好啊?”

宋大嫂為難了,老爺子的病是氣的。

仇家一直來鬧,老爺子的病就不會好。

“過幾天就好,你去找鄰居家大牛玩。”

“大牛也不認得啊。”宋寶生皺著小眉頭。

“給我看看,哪個字?”李慎朝宋寶生伸過手去。

宋寶生看向李慎,眨著烏溜溜地大眼睛,“你認得字?”

林惜柔微微一笑,單純的孩子啊。

宋家人的臉色全都變了,拉了拉宋寶生,“不能這麼問,沒規矩。”又一起向李慎道歉。

李慎微笑道,“童言無忌,無妨。”他接過宋寶生的書冊,“哪個字?我看看?”

“這個,一個田,兩個土,是什麼字?”宋寶生抓著頭髮。

“這是畦,奇怪的奇這個音。指田的範圍大小,五十畝為一畦。”李慎說。

宋寶生咧嘴笑起來,“哦,是畦啊,我記住了。”

他歡快地跑走了。

林惜柔看看李慎,想著他整日閒著胡思亂想,便說道,“木生,你也認得字,不如,你接過宋夫子的學堂如何?”

剛才他檢視了宋夫子的病情。

老爺子有很厲害的冠心病。

年紀近七十了,不能再操勞了,剛才還問她可有認得的讀書人,想將學堂交付出去。

她當時就想到了李慎。

可巧,李慎來了。

李慎不知宋夫子的病情,也不知林惜柔和宋夫子的對話,他看了眼宋家人,“柔柔,我這不是會搶了宋夫子的差事麼?”

宋老太和宋大郎一起擺擺手,“不會不會,我們家老爺子病得很厲害了,好幾個大夫都說他不能再操勞了,他靜養都不知能不能挺到明年,哪裡還能教學生?木郎君如不嫌棄,儘管接過學堂吧。”

李慎看看宋家人,“宋阿嬤,宋夫子的意思呢?學堂是他一生的心思,我想跟他商議下。”

宋老太擺擺手,“他這會兒吃了藥睡著了,剛才他也跟林娘子說了,想請林娘子打聽下哪裡有人願意接管他的學堂呢,不必跟他商議了。”

“老婆子——”臥房裡,宋夫子的聲音喊道。

“啊呀,他醒了。”宋老太起床,慌忙朝臥房走去。

“哪位後生想接管我的書堂啊?我想跟他說說。”臥房裡,宋夫子的聲音虛弱的說。

“你這老頭子,說話的不是什麼後生,是田豐村的木郎君來了,便是那位林娘子的相公。”宋老太糾正說。

“啊?快扶我起來,我……我出去拜見木郎君。”

李慎站起身來,“宋夫子不必起床,木某進來看您。”

他拄著柺杖,也走進了臥房。

林惜柔見他起身,也跟著去了。

宋大郎和宋大嫂也跟著走進去,“木郎君,病人的屋裡,全是濁氣,恐燻著您,您還是在外面坐吧。”

李慎擺擺手,“無妨,我身子好。”

瘦削得如同枯木的宋夫子,艱難地起身,要下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