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枕邊童話

許哲聽過的歌不少，各種型別都有，要說一首愛情類的都不會唱，那當然不至於。但他是真不想大半夜給小女生唱情歌。

畢竟，人家小姑娘才十四歲，許哲很難過自己心裡那一關。

如果宋星葉再長大一些，比如至少十八歲以上，那他倒是會認真考慮考慮。可現在，他最多也就把人家當成一個溫柔可愛的小妹妹。

《稻香》、《藍蓮花》、《倔強》、《我》，每一首歌倒也不必唱全，就唱幾句或十幾句的，加起來都不到十分鐘。

“我喜歡我，讓薔薇開出一種結果，孤獨的沙漠裡，依然盛放的赤裸裸——”這句唱完，許哲終於停歇了一會。

然後就聽宋星葉那略帶笑意的聲音：“好像有點跑調了。”

許哲：“沒辦法，畢竟我也沒專業練過。”

可是宋星葉立刻又接上一句：“但我很喜歡哦。我覺得，你唱的很好聽，特別好聽。”

許哲：“……謝謝，謬讚了。話說你現在怎麼樣，感覺好點了麼？”

宋星葉：“好很多啦。不過還是不能回想，因為我這個人想象力太豐富，總是很容易想太多。而且越害怕什麼越忍不住去想什麼。所以，你要是唱歌唱累了的話，我們聊聊天吧？”

跟美少女的電話夜談？

許哲笑道：“可以啊，你想聊點什麼？”

“我想想啊……”宋星葉感慨道，“雖然我們倆是同桌，但好像很少這樣談心誒。我跟菲菲聊天的次數都要多得多，好些事也是先跟她分享的。”

許哲：“那當然，你們倆畢竟都是女生，有什麼話說起來也方便。”

況且當初讓唐凌菲去接近宋星葉，就是為了免得讓自己陷在她身旁，整天被她拉著聊天。否則，他覺得那也太浪費時間了。

跟美少女聊東聊西或許會有些愉悅感，但那怎麼比得上賺錢的成就感呢？

“那現在聊什麼好呢……”宋星葉冥思苦想了一會，突然有了主意，“對啦，你的遊戲現在怎麼樣了？”

許哲：“我在做音效，還有就是等伱爸那邊的美術素材。”

宋星葉：“你為什麼要做遊戲啊？”

許哲：“很簡單，賺錢。”

宋星葉：“你覺得，賺多少錢才算夠啊？”

許哲：“這事是沒有盡頭的，因為人只要活著就得花錢。你在不停地消費，就需要一直有收入。收入大於支出，才能讓人有安全感。錢是人的膽。”

宋星葉沉默幾秒，低聲嘆道：“我以前覺得總是想著錢很俗，但我爸……出了那些事之後，我就覺得以前我還是太天真了。錢真的很重要。我偷聽了我爸媽談話，他們說，我家現在還欠別人三十萬。三十萬塊錢，很多吧？”

許哲：“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你家本來欠款有六十萬的，車和房子看來是賣了三十萬，那現在還剩三十萬。”

宋星葉：“要不是你剛才告訴我，我都不知道欠過六十萬……唉，他們只跟我說，讓我不要多想，好好讀書上學就行了，他們供得起。”

許哲：“沒毛病啊，你確實只需要好好讀書就夠了。大人惹出來的問題讓大人自己解決。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過一兩年就能還清了呢。”

宋星葉很是驚訝：“一兩年就能賺到三十萬嗎？不會吧……”

許哲：“不好說，有可能兩年之後幾萬塊都沒賺到，也有可能遠遠超出你的想象。算了，還是不要聊錢了，這事越聊越清醒。”

“嘻嘻，”少女輕笑道，“我覺得只要跟你聊，總是越聊越清醒。”

許哲：“那就掛了吧？這都要十一點了，明天早上還要上學……”

宋星葉慌忙道：“哎等等，聊點別的嘛。你覺得聊什麼能讓人睡著呢？”

他想了一下，果斷道：“哲學。”

宋星葉：“哲學你也看過？那你可以跟我講講嗎？”

許哲：“看過一點哲學科普，我也不保證我理解的是對的，就隨便聊聊吧。哲學的起源據說是從愛奧尼亞學派開始的，不過如果要找一個切入點的話，我會選柏拉圖。他認為，我們可以把世界劃分為兩層，一層是精神世界，一層是現實世界。現實世界其實只是精神世界的投影。他有個很著名的比喻，就是洞中世界。”

宋星葉：“……”

許哲繼續道：“我們就像是居住在山洞裡的囚徒，只能看到山洞內壁上的影子。但這些影子是真實的嗎？不是，真實的東西在山洞外面，但我們在山洞裡，所以只能看到影子。認為存在肉體無法直接體驗的精神世界，並且現實世界只是對精神世界的拙劣模仿，這個，好像就是唯心主義的起源。當然我也不是專門學這個的啊，所以也不敢說的太肯定。”

宋星葉默然片刻，弱弱地說：“我只聽說過柏拉圖愛情……”

許哲：“嗯，那也是柏拉圖提出來的。他認為男性與女性的婚姻只是社會的需要，為了繁衍後代而已。真正的愛情是精神上的，只存在於男性和男性之間。”

不知道為什麼，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了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少女的聲音也一下子緊張起來：“你不會也這麼覺得吧？”

許哲：“當然不會。那個年代的哲學家對女性非常貶低，這屬於時代的侷限性。我就不覺得只有男男之間才有真愛，誰說女孩和女孩之間不能是真愛呢？”

宋星葉：“男女之間不可以？”

許哲：“當然也行。所謂的柏拉圖式戀愛，後來其實也不僅限於同性之間。只要是純粹精神上的愛戀，不涉及肉體，好像都可以歸類為這種。但現實裡的戀愛難免會跟肉體相關，所謂的一見鍾情，不就是見色起意麼？”

宋星葉：“那，如果不是一見鍾情，而是日久生情呢？”

許哲：“權衡利弊。”

宋星葉很顯然頗為不服：“我覺得不是這樣的！你想得實在是太、太……”

少女還在考慮措辭，想著用哪一個詞能夠描述自己的感受，但許哲倒是替她講了出來。

“太功利了？”

“對，功利！”

許哲笑道：“或許吧。每個人從小到大的經歷不同，形成的想法當然不一樣。實際上所謂的愛情這個東西究竟存不存在，我都很懷疑。在我看來，那就是生物繁殖的慾望疊加上文化影響之後，形成的一個混合概念罷了。”

他這話說完，對面沉默了好一會。

就在許哲想問她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宋星葉卻用非常篤定的語氣說道：

“你以後會明白的，一定會明白，愛情是真實存在的。”

許哲忍不住想笑——你箇中二年紀的小姑娘，還跟自己整‘你以後會明白的’這種臺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