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第二人生

從小學畢業之後許哲就很清楚，不會有女孩子喜歡自己。

因為就在那年夏天跟父母的旅行中，旅行團的大巴車遭遇車禍，父母雙亡。至於許哲自己，雖然僥倖性命無憂，在醫院裡也沒有躺太久，卻就此落下舊疾。而且他的臉部五官都錯位了，毀容得相當徹底。

而事後的調查表明，車禍原因是司機突發心梗，導致大巴車在山路上失去控制。

從此，他放棄了一切不切實際的妄想。當然再怎麼樣也得活著，就算手裡變成一副爛牌也能將就著打。許哲養成了孤單自閉的性子，拿著助學金唸完大學，在網上做外包寫程式碼。這收入其實還不錯，而且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玩玩遊戲看看小說什麼的，過得倒也還行。

但車禍的後遺症始終沒有放過他，讓他患上了多年的併發性炎症。而在26歲的一個冬夜裡，突然加劇的病痛讓他眼前一黑……

許哲沒想過自己會再一次醒來。更沒想到，再一次睜開眼，居然是在那輛大巴車裡。

這就是重生？重生到了車禍之前？

“喂，你發什麼呆吶！”

旁邊的清脆女孩聲，拽回了他的注意力。

循聲稍稍轉頭，許哲就看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

她跟此時的自己一樣，小學剛畢業，還是十二歲的年紀。瘦瘦小小的，膚色不是特別白，比較紅潤，泛著健康的光澤。女孩的頭髮並不長，腦袋後面的那個單馬尾扎得也有些勉強。

乍一看是有點假小子的氣質，不過那雙大眼睛盯過來時，忽閃忽閃的，很是可愛。

稍微回憶一下許哲就想了起來，這個女孩是父親同事的女兒，名叫唐凌菲。因為兩家大人的關係很不錯，從小來往比較多，住得也近，或許能算得上青梅竹馬吧？

只不過這位小青梅也在車禍中丟了性命，連同她的父母一起……

但現在是不是來得及改變一切？

許哲站了起來。

目光越過前排座椅，他看到了司機的背影，以及前方蜿蜒的山路。

已經開進山區了？

許哲不由得心臟一緊。

這時，大巴車拐了個彎，慣性讓許哲的重心也猛地一晃，他雙手抓住了前排座椅上端，才維持住了站姿。

唐凌菲問道：“你站起來幹嘛呀？”

聽到小女孩的聲音，前排的許哲母親也回頭看了一眼，說：“坐下，站著多危險。”

許哲搖了搖頭：“坐著也挺危險的，除非你們把安全帶扣上。”

周圍二三十號乘客，幾乎就沒幾個老老實實系安全帶的，包括坐在倆孩子前面的許家父母，以及孩子們後排的唐家父母。

注意到這個問題，許哲乾脆給身旁的女孩扣上，又給四位長輩都扣好了安全帶。畢竟接下來不管是用什麼辦法讓車停下，他都沒把握一定能成功。先讓人繫上安全帶，自然保險得多。

周圍的其他乘客大都在睡覺或閒聊，有那麼兩三人注意到這個孩子的異常舉動，倒也不以為意。而許哲此時也沒心思勸這些陌生人繫好安全帶了，況且他也不敢擔保，只要有安全帶就能保住性命。

“小哲這麼有安全意識啊？”唐叔叔並沒有阻止他，只是如此笑道。

許父則有些不耐煩地解開了安全帶。

見狀，許哲立刻再一次給他扣好。

“兒子你幹嘛？”

“別動！”

許哲的表情和語氣都相當認真，一時間居然鎮住了父母。

然後他瞥了一眼最前排，就發現司機左手還撐著方向盤，右手卻已經捂著胸口，姿勢有些蜷曲了。

許哲深吸一口氣想要叫出聲，但轉念一想，事發太過突然，就算叫破喉嚨也沒什麼用。

那麼自己該怎麼辦？本來想找藉口，哪怕鬧鬧事讓車子先停下來，但現在看來也來不及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自己的父母和唐凌菲，還有她的父母，全都探出腦袋盯著自己。看大家的姿勢，這安全帶的束縛作用怕是相當有限。霎時間，他意識到，光是扣上安全帶可能都沒用，因為沒有調鬆緊，那幾根帶子應該都是最放鬆的狀態。

也罷，那些都來不及了，唯一的辦法只剩下最後一個。

許哲一個箭步躥了過去，跑到司機旁邊，大喊一聲：“他心臟病犯了！”

話音未落，其他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許哲就已經雙手攥緊了方向盤。

再低頭一看，好傢伙，司機一臉猙獰，眼睛已經緊緊閉上了。

“剎，剎……”司機喃喃著，右腿抽搐了兩下。

許哲立刻意識到，這位恐怕已經沒力氣踩剎車。他緊張地瞥了一眼，眼前還是直路，但下一個彎道已經清晰可見了。

“沒力氣踩？你腳下是剎車吧？”

聽到男孩的問話，司機掙扎著點了一下頭。

許哲乾脆一屁股坐在司機的右腿上，把他剎車踏板上的這隻腳又用力一壓。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啊啊啊啊——”

“靠！”

“怎麼回事！”

大巴車裡一片驚呼聲，與之相伴的還有好些人腦袋撞上前排的悶響。

車子停住了，但許哲不敢放鬆。他踩著司機的右腳，讓司機的右腳緊踩著剎車。同時，他扭頭找到手剎，用力拉了起來。

“你小子幹什麼呢！”父親跑了過來。

“司機心臟病犯了。”

許父看了一眼司機，意識到問題所在，立刻說：“掛下擋。”

許哲：“怎麼掛？”

“伱踩一下離合，對，就那。”

許父利落地掛到一檔，檢查了一下手剎，確定不會溜車，又開啟了雙閃。

直到這時，一群遊客才圍了過來。

“這怎麼回事……司機咋了！”

“司機暈過去啦！”

“我的天啊，這特麼……”

父親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低聲說：“好了，下來吧。”

許哲離開駕駛位，從人縫中鑽過去，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

一靠上椅揹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溼透了。

而在駕駛座周圍，已經擠了一圈人。看著司機人事不省的樣子，他們這才意識到剛才究竟有多危險，這輛大巴車幾乎已經開到鬼門關裡，卻又被一個小男孩硬是拉了回來。

好幾個大人看向許哲，目光裡充滿驚異。

旁邊的唐凌菲小臉煞白，湊到他耳邊小聲問：“剛才……到底咋回事？”

許哲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第二人生。”

唐凌菲：“什麼？”

許哲沒有再說話，只是看向窗外的明媚陽光，滿臉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