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帝國承順二年三月十九日,羅志學站在臨湘城外,看著前方不時騰起一團火光,傳來隆隆聲響的臨湘城。

自從昨天,也就是十八日正式發起進攻,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這兩天時間裡,楚軍乾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逐步肅清明軍在城外的各防禦節點。

臨湘城內的明軍,並沒有選擇了傳統守城的方式,直接龜縮在城牆背後,而是選擇了主動在城牆外側挖掘了壕溝,並依託城外的幾處地勢比較高的小山頭構築了幾個突出部小堡壘,在上頭部署了將軍炮等小型火炮。

如果楚軍不拔出這些突出部的話,貿然出動大量步兵直接攻擊,那麼就會遭到這些突出部的猛烈火力攔截,進而導致傷亡慘重。

昨天一戰裡,楚軍已經陸續攻克了三個明軍的突出部節點,不僅僅攻克了這三個突出部,同時也殲滅了駐防在這些地方的明軍千餘人。

不過自身傷亡也有一些,前後傷亡了大約兩百多人。

透過這種傷亡對比,其實也就能夠看的出來,臨湘城內的明軍在選擇了修築大量防禦工事是起到了極大的效果的。

進攻一方的楚軍明明擁有絕對的火力優勢,但是楚軍的火炮裡,野戰炮對這種壕溝為主的堡壘效果非常差。

只有臼炮才能夠對這些壕溝堡壘裡的明軍造成殺傷,但是受限於這年頭臼炮所發出的開花彈的威力,整體殺傷效果也非常有限。

其實針對這種壕溝類的工事,哪怕是後世的榴彈炮都很難說給守軍造成致命的打擊,更別說現在這種十七世紀水準的火炮了。

真正要攻克這些地方,往往最後還是需要步兵們衝上去肉搏作戰。

而這個時候,盔甲的重要性也就體現出來了,當雙方步兵們接近併發生混戰的時候,裝備更多,更好盔甲的一方,往往也就能夠獲得更大的戰術優勢。

三個突出部,最終都是楚軍依靠絕對的火力優勢,掩護楚軍裡的突擊部隊裡的重甲兵們衝上去大殺特殺,最終才拿下來的。

第一天拿出來了三個突出部後,第二天戰鬥依舊。

楚軍繼續透過炮擊壓制,步兵推進的方式逐步蠶食並奪取明軍在城外的堡壘。

而經過了一天的作戰後,楚軍也吸取了更多的經驗,一線軍官們也搞出來了不少的新戰術新戰法進行作戰。

比如說就有前線將士,為了能夠在自己躲在壕溝裡,同時殺傷對面壕溝裡的明軍,特地把十八斤臼炮的榴彈都拿出來,然後選出臂力巨大計程車兵投擲出去。

後來乾脆是直接用做出了火藥包進行投擲。

這也就是最為原始的手榴彈了。

看到這一幕後,羅志學直接吩咐了軍械部的軍官,讓軍械部立即展開手榴彈的相關研究,並且儘快拿出來堪用的手榴彈。

隨即又吩咐軍政部那邊,準備挑選數百身強體壯,臂力過人,心理素質過人計程車兵,用以編練一個專門投擲手榴彈的部隊。

羅志學沒說要大規模生產手榴彈,然後再給普通士兵大規模配屬。

這不太現實。

首先這年頭火藥昂貴,手榴彈因為裝藥的緣故同樣也昂貴,大規模批次裝備的話成本太高,根本不可能大批次裝備。

再次則是這年頭的火藥威力一般般,如果要確保手榴彈威力的話,那麼手榴彈的體積和重量都不會太小,這重量一上來,那麼尋常士兵可能就無法投擲太遠了。

最後手榴彈肯定還是會採用直接點燃火繩引發的模式,同時擲彈兵點燃火繩後還不能直接扔,因為火繩燃燒需要時間,太早扔過去的話,萬一被敵人撿到再扔回來,豈不是要完蛋……

所以需要在恰當的時間再投擲出去,這意味著操作風險非常高,甚至比現在的臼炮操作風險還要大,對他擲彈兵的心理素質要求非常高。

因此,選用一些身強體壯,臂力良好,同時心理素質過人計程車兵作為專門的擲彈兵是非常有必要的。

至於給普通士兵使用,用不起不說,而且很容易出現敵人沒炸到,自己卻是被炸死一大片的情況。

搞手榴彈和擲彈兵,這是羅志學臨時起意,甭管後續有沒有大用,先搞了再說。

不過他也不準備在這方面投入太多的資源和心思!

戰爭利器,還得是火炮,尤其是大口徑火炮。

手榴彈,這充其量是戰術性武器,而火炮卻是戰略性物資,兩者的重要性不在一個層面上。

臨湘城十九日的激戰進行到下午,楚軍開始收兵的時候,臨湘明軍在城外的所有突出部堡壘都已經丟失了。

明軍之前在城外,主要是東以及北,南三個方向一共構築了大小九個突出部堡壘。

這每一個堡壘都是有壕溝進行聯通,並能夠和城內進行聯絡。

但是經過兩天激戰後,這九個突出部都被楚軍給一一攻克。

更重要的是,明軍丟失的不僅僅是九個突出部,更有三千士兵以及一批部署在城外的輕型火炮。

臨湘城內,湖廣總兵於修文陰沉著臉!

兩天,只有兩天,城外各堡壘都已經告破,折損將士三千人,大小火炮五十多尊。

這仗還怎麼打?

身側的湖廣右參議王興懷同樣帶著憂愁道:“唉,這楚賊槍炮之多,厚甲之多,比我們之前預料的還要更甚啊!”

“於總兵,如今城外各堡壘已經失陷,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王興懷轉頭看向於修文,於修文則是深吸了口氣後道:“後續我們依託城牆死守,怒管如何,我們都至少要堅守十天以上,這樣才能夠等到足夠的援兵!”

“我們之前已經送出了緊急求援信,援兵集結再加上趕路,十天左右就能到。”

“不管如何,未來十天內我們都要守住。”

王興懷沒有去問十天後如果援兵還不來怎麼辦。

因為就算是他自己也知道,按照城外賊軍猛攻的情況,如果十天後援兵還不來,他們臨湘城守軍肯定是要完蛋的。

如今城外可是有五六萬賊兵,火炮數百尊啊。

光靠著他們臨湘的兩萬守軍,能夠堅持個十來天功夫已經很不錯了,想要堅持的更久,那是不太可能的事。

想到這裡,王興懷都是忍不住後悔,自己怎麼去年就傻乎乎的答應過來鎮守臨湘呢。

去年武昌城破,三司都被一鍋端了,原來的各級官員死的死,逃的逃,被下獄的下獄。

不過朝廷同時也在重建湖廣三司,先讓楊嗣昌兼任湖廣巡撫,隨後有調撥一批官員任職布政使,左右參政等職務。

當時王興懷就是因為這升任湖廣右參議,但是剛升任呢,就被上頭派到了臨湘坐鎮。

說是坐鎮呢,但其實也就是當監軍,這也是當代很多地方的布政司左右參議,按察司副使的常規任職,也算是一條走上巡撫的捷徑。

乾的好了,那麼就會按部就班升任巡撫。

之前史可法就是從右參議在江北監軍,再升任副使鎮守江北各地,再升任安廬巡撫的。

然而,這升官的路子看似通暢,前提是能做出成績來,並且還要活下來。

這幾年,死在戰場上各種參議,副使之類的文官監軍,鎮守多了去,而王興懷覺得自己怕是要成為下一個……

王興懷心思重重,總兵於修文也是心情非常不好。

他本來當著湖廣都指揮同知好好的,結果保賊崛起橫掃楚北。

他去年開始,就一直帶兵在楚北和賊軍打仗,打了一個又一個敗仗……

從襄陽一路慘到漢陽,漢陽失陷後,他帶著殘部幾百人渡江南逃,最後抵達嶽州。

抵達嶽州後,就有一群人想要把他逮捕下獄……

把幾千大軍丟的只剩下三百多人,而且打一次敗一次,朝廷自然要收拾他。

但是很快楊嗣昌上位。

這個時候他也算是迎來了轉擇點,楊嗣昌並沒有嫌棄他屢戰屢敗,認為這是保賊實在太強,於修文戰敗是情有可原。

同時楊嗣昌也比較欣賞於修文提出來的一系列說法:避免和楚賊野戰,同時在守城上也不能和一樣傻乎乎的守城,得構築大量的工事,尤其是楚賊的那種環形沙袋工事,用來防炮更是必須的。

這和主張效仿楚賊編練新標軍的楊嗣昌是非常合拍,於是乎楊嗣昌非但出面保下了於修文,甚至還持續重用他。

讓他先掛了個副將銜主持臨湘防務。

而隨著於修文到臨湘支援防務後,隨著臨湘城防體系逐步成型,守軍也從幾千人增加到一萬多人。

楊嗣昌再一次上書朝廷,保舉於修文為湖廣總兵。

當時湖廣總兵死在武昌後,這個位置已經空缺了好幾個月了。

那個啥,這畢竟是楊嗣昌抬舉的將領,而且麾下兵力已經一萬多人了,總不能還名不正言不順不是,最終朝廷就認下了於修文這個新的湖廣總兵。

但是於修文自己,其實對自己當上了湖廣總兵並沒有太大的喜悅,相反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不要當這個湖廣總兵也要遠離臨湘。

這楚賊之可怕,他比尋常人更加清楚!

如果可能,他不願意面對楚賊!

但是沒辦法,楊嗣昌賞識他,重用他,不顧他之前屢戰屢敗力保他不說,而且還力薦他一個敗軍之將當湖廣總兵。

當於修文坐鎮臨湘後,楊嗣昌在後方也是想方設法給他籌集糧草,調來兵員,就連派來當監軍的右參議王興懷,那都是於修文熟悉並交好的人。

遇上這樣的頂頭上司,於修文能怎麼辦?

他只能硬著頭皮幹下去!

事到如今,臨湘城已危在旦夕!

而且於修文很清楚,這城大機率是要守不住的,城破之後自己大機率是要死的。

但是於修文依舊沒有任何逃跑的想法!

楊嗣昌的恩情太重,他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