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下午時分,城內很多地方都已經比較冷清了,大部分人都已經在家裡忙著準備年夜飯,陪伴家人了。

但是此時的西門街,卻是比平時要更熱鬧。

當孫旭和孟小姐結伴到西門街的時候,看到四處張燈結綵,掛著紅燈籠以及對聯,貼著各種福字的商家,還有街頭上大量或是前來購買年貨,或者乾脆只是來這些閒逛的人們。

孫旭也是和他們一樣,嘴角不由自主的洋溢著笑容。

這是他第一次在松江城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感受到過年的氣氛。

在這之前,不管是年前的幾天,乃至到今天大年三十……儘管不少人也說什麼過年了,但實際上孫旭並沒有太多實際上的感受,更多的反而還被勾起了思鄉之情。

因為很多人都和孫大偉一樣,趁著春節長期,回家過年去了,但是他孫旭為了工作卻是無法回去……

這幾天裡,尤其是晚上加班後坐著夜班車回去後,總是會讓孫旭多了一些別樣的心思。

心中也越發的想念家人!

而且孫旭來到松江城也沒有多久,日常裡除了在安華紡織公司裡有幾個同事有所交流外,在外頭別說朋友了,就連認識的人都沒幾個。

之前還有個發小孫大偉,但是孫大偉也過年回家後,滿打滿算……他在公司外認識的人也就只剩下孟小姐了……

嗯,其實他和孟小姐也談不上熟悉……到目前為止,他連孟小姐的具體名字都不知道,對她的工作也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她在一個百貨商場裡工作。

畢竟他們之間就沒有正兒八經的聊過幾次,大多時候都是進出門的時候遇上,往常也只是打個招呼,極少數時候多說兩句沒有什麼營養的話。

也就是今天邀請孟小姐出來購買年貨,兩人在路上二十幾分鍾……這一路走過來總不能什麼話都不說,再加上孫旭有意攀談,所以兩人倒也說了不少話……不過話題依舊侷限於表面上的一些東西。

這樣的算是朋友嗎?

孫旭自己也很清楚……不算,至少目前來說不算。

在偌大的松江城裡,下班了都找不到人說話的孫旭,其實也感受不到什麼春節過年的快樂氣氛……於是乎到了西門街後,看到街道上喜慶的人們,孫旭甚至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是啊,過年了!

“真熱鬧啊,看樣子是來對了!”孫旭帶著笑容說話,同時略微側頭看了看旁邊的孟小姐。

孟小姐的表情倒是平靜的多,並沒有表現出太驚訝的模樣,聽到了孫旭的話,孟小姐也側頭過來附和道:“是啊,挺熱鬧的,比我上班的百貨商場裡還要熱鬧呢。”

“年前的百貨商場應該也很忙吧,要不然孟小姐你也不會一直到今天才放年假了!”

孟小姐道:“還好吧,我們百貨商場平時客人不多的,年前的時候雖然客人多了一些,但是可遠遠沒有這裡熱鬧。”

孫旭道:“這倒是,你們百貨商場裡賣的東西都是奢飾品,客人不多也正常!”

剛才來的路上,雖然兩人並沒有進行太深入的交談,但是哪怕只是一些表面的客套話,也足以讓兩個人對彼此更有多的瞭解了。

孟小姐自己說,她在匯東路的匯東百貨上班,在百貨裡的首飾店裡工作。

匯東百貨孫旭雖然沒有去過,但是也聽說過那是一個非常高檔的購物場所……實際上這年頭裡剛出現沒幾年的百貨商場,基本都是屬於高階的購物場所,這些購物場裡的貨物哪怕是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都非常的昂貴,而更多的則是各種各樣的奢飾品。

怎麼說呢,以孫旭的年收入,後面再加個零才能夠成為這些百貨大樓的客戶,而且也只能消費一些傳統意義上的奢飾品,比如衣服,首飾什麼的。

至於日用品……就跟後世一樣,不是大富豪誰他媽用得起頂級奢侈品的紙巾啊!

普通工薪咬牙買個LV包很正常,大城市地鐵乃至公交車裡一堆這樣的女孩子!

但是你讓她們買LV的紙巾……沒傻到那程度,或者說沒有錢到那程度。

當代大楚帝國裡那些高階百貨商場裡的生活用品,也是差不多類似的概念……常規意義上的高收入都用不起……

那啥,人家裡面的廚房用具裡,瓷碗是皇家御用的景德鎮御瓷廠所生產的……這瓷器工廠,聽名字就知道人家足夠高階……在大楚帝國這種帝制國家裡,和國家以及皇室掛鉤的,帝國、御用之類的詞彙,可不是隨便能用的。

而景德鎮御瓷廠就是其中的一個特例,大楚帝國成立後,也接管了專門為元、明皇室生產瓷器的景德鎮御器廠,不過並沒有進行直接的官方管理運營,而是進行了企業化,歸屬皇室資產科管理。

除了及時為皇室提供御用瓷器外,也生產並對外銷售瓷器,只不過為了保持皇家格調,他們從來都不涉足普通瓷器,走的是最頂級的路線……技術不技術先不說,反正說瓷器的技術,他們不敢說最好,但肯定是超一流的,擅長青花,釉裡紅,五彩之類,最近幾年又開始搞琺琅彩。

這玩意和傳統書畫融合,圖案繁多精美,一眼看過去就跟一副精美的畫作或書法一樣,藝術價值蠻高的。

當然了……這些所謂的瓷器技術,其實也就那樣……在幾十年前可能瓷器技術還算是比較高階的玩意,但是在今天,隨著工業化浪潮的不斷推動,各種技術持續發展,實際上瓷器產業早已經完成了工業化,各種用現代化工藝生產的各種瓷器,在質量以及色彩上都遠超傳統瓷器……可惜吧,當工業瓷器搞的很好的時候,人家景德鎮御瓷廠又開始跟你講究什麼藝術了……

景德鎮御瓷,技術,藝術之類的先不說,但是價格肯定是全球最貴的!

一套吃飯的破碗,售價上百楚元,再加上裝菜的菜碟,湯盆,湯碗,湯匙……能夠幹到好幾百楚元……別說普通高收入群體了,就算是安華紡織公司的老闆王立清,他都捨不得買這麼貴的破玩意……所以他們家裡的生活用品,都是他老婆買的!

而匯東百貨裡的其他生活用品也都死貴死貴的,筷子用的是頂級檀木或象牙等頂級材料,再請個所謂的頂級工匠大師手工打造……尼瑪,象牙都還好說,但是用木材做筷子,你跟我說手工……你手工用各種木工工具做出來的筷子,和機器直接切、削、磨出來的筷子有區別?

就連他媽燒菜用的鐵鍋……那也是佛山裡一個很出名,技藝高超的大師級鐵匠的個人簽名款……這玩意真要拿去進行質量檢查,還沒人家漢天機械公司量產的鐵鍋好呢!

但是吧……奢飾品行業一向來都不講究所謂的技術或質量,只講究逼格夠不夠高!

不追最好,但求最貴!

所以景德鎮御瓷廠,才能以微不足道的出貨量,每年卻能獲得幾百萬楚元的營收,而且利潤超高。

所以別看這只是個停留在手工生產階段(嗯,只是名義上,實際依舊大量使用現代機械裝置,)的瓷器廠,實際盈利能力比皇室資產科裡的諸多大企業還要強得多。

主要是利潤太高,幾百萬的營收裡,淨利潤能夠達到六七成呢。

一年賺幾百萬的企業,放在整個帝國裡其實也不多啊……這樣的企業在皇室資產科裡,也是屬於一流的現金奶牛了,很受上頭重視的。

要不然……你以為大楚帝國皇室,為什麼三十幾年來堅定如一,只使用該廠的瓷器啊,不僅僅自己用,而且有時候還會藉著由頭給臣子們進行賞賜……三天兩頭就進行宣揚!

就連羅志學都不能免俗,親自給該廠寫了副字:天下第一瓷。

一方面好歹是自家產業,皇室日常生活用品基本都是由皇室資產科下屬各企業,莊園等直接提供的,基本不向外界採購。

另外一方面嘛,這破廠是真心賺錢!

一年幾百萬的淨利潤,這可不是什麼小數目,足夠支撐皇室資產科持續投資一些大型重要的基礎性產業了,專案研發了。

這已經值得皇室親自上陣,為該廠做代言人了!

當然,反過來說也正是因為皇室大力支援,親自上陣做代言人,才讓景德鎮御瓷廠能夠坐穩天下第一奢飾瓷器品牌的名頭,引來無數權貴富商的追捧。

那個啥,很多人寧願花大價錢,也要和皇帝用同一款的瓷器吃飯的!

當然,其實更多的人買來這種頂級奢飾品瓷器也不捨得用,而是當成擺設或收藏或作為禮品送人。

而匯東百貨,賣的就是這些亂七八糟,但是昂貴無比的東西。

這種高階商品,自然是沒啥客人的……哪怕是到了年底裡,客流量稍微大一些,但是也不至於和西門街這樣到處都是人。

孫旭和孟小姐兩人匯入人群之中,在各家不同的商店裡進出採購一些年貨,不過兩個都是單身狗……所謂的購買年貨也沒啥好賣的。

左右不過是買一些比較好的食材,但是數量依舊不多……此外就是買上對聯一些喜慶應節的東西。

買的東西不多,而且也不是重點,重點是逛街體驗體驗過年的氣氛。

而對於孫旭個人來說,上述兩者其實都不算重要,這能夠和孟小姐一起走著逛一逛,說說話聊聊天就已經讓他非常滿足了。

一直逛到臨近傍晚時分,兩人這才提著東西往回走,雖然東西買的都不多,不過孫旭還是主動拿著孟小姐的東西,幫她拿著。

孫旭心想,總不能讓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年輕女孩子,拿著一大袋子東西走不是。

孟小姐對此稍微推辭了一二後,也就沒有繼續拒絕了。

回去的路上,一些商業街道,或主幹道的行人和馬車比來的時候要更少了,以至於大街上都是空蕩蕩的。

但是其他地方卻不安靜!

因為經過一些住宅區的街道時,可以看見很多穿著新衣服的孩子在街面上跑來跑去玩樂,還放鞭炮。

天氣雖冷,但是也無法阻擋孩子們對過年的熱情。

過年嘛,總是孩子最開心!

路上一邊閒談,一邊往回走,孫旭說起了這段時間天天加班的事,說什麼新裝置複雜又精細,安裝除錯起來非常麻煩,也會說一些其他同事的一些趣事。

而孟小姐大多時候都是在聽,偶爾也說幾句自己工作上的一些事,說自己日常裡所接觸的客戶,其實都不是那些真正的權貴女眷,反而是普通高收入家庭女眷居多,甚至中產家庭女眷也不少。

這些女人裡,各種奇奇怪怪的都有!

但是真正的富家女眷,她還真沒見過呢。

至於男客戶……這個和她沒啥關係,男女之防下,頂級首飾品這種門店,嚴守男女之防,男性客戶有招待場合以及男性店員招待,女性客戶又有專門的招待場所以及女性店員招待。

你混著來?

你不要臉,人家客戶還要臉呢!

畢竟是來買首飾品各種奢侈品,講究的是品味、格調,順帶向上流社會靠攏……嗯,至少他們是這麼認為的……

人家上流社會還在講究男女之防,女性不拋頭露面之類的,你一奢飾品店不玩男女之防,給客戶塞一個嬌滴滴的大美女或帥哥,人家客戶還不樂意呢。

覺得你狗眼看人低……把哥/姐當成那些不懂男女之防的底層泥腿子是吧?

哥/姐好歹也是家庭月入幾十上百塊的體面人家,看不起誰呢。

匯東百貨雖然是頂級奢飾品商場,不過孟小姐是賣首飾的,而首飾珠寶之類的主要客戶,還是一些普通的高收入家庭的女眷乃至收入不錯的中產家庭女眷……

至於那些真正的頂級富豪家庭裡的女眷雖然消費力驚人,但總體上數量極少……畢竟上流社會的權貴富豪真心不多。

而且這些上流社會的女眷偶爾出來買東西,門店女性經理乃是百貨商場裡的高層女性經理都得專門伺候著,沒她孟小姐這個普通店員什麼事。

這年頭的大楚帝國裡的社會風氣,處於一種傳統封建社會朝著工業資本社會轉變的這麼一種狀態,有所開放,但是開放的並不徹底……

雖然社會風氣已經對比前朝開放了很多,但依舊保留著濃郁的傳統社會風氣,真正的頂級上流階層女眷,不會輕易拋頭露面的……

不說工作之類的,就算逛商場,人家也極少。

就算去,那也是提前聯絡門店,讓店家封店閉門進行專門的招待,而且只會用女性人員進行接待。

這也是為什麼惠東百貨需要孟小姐這樣的女性工作人員的緣故,你總不能用男員工去接待上流社會的女性客戶吧!

那些上流社會的家庭,現在還是很講究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的……

上流社會的女性,現在還講究不拋頭露面,與之相反的是底層社會的女性則是普遍工作……哪怕在前明時期,底層女性也一直是主力勞動群體,你總不會以為廣大佃戶,小自耕農家庭裡的女人,不用種田吧……

而現在嘛,大量的社會底層,包括農村女性,城市底層市民群體的女性們,則是大量進入工廠工作。

紡織行業這種勞動密集行業裡,可是有著大量的女工呢……比如安華紡織公司,他們工廠八百多人,有四百多人都是女工……薪資低,聽話,刻苦耐勞,不惹事等等都是她們受到資本家們青睞的優點。

因此社會底層女性,不管是種田還是進工廠打工,或者在第三產業裡幹一些服務行業,比如售貨員之類的,這些在當代大楚帝國裡都非常的普遍。

哪怕是傳統封建王朝,這種事都很常見……比如文學創作上的豆腐西施這種勞動女性,它是有真實的社會背景的。

底層女性一直都在工作,上層女性不需要工作……這都和社會風氣沒關係,只是家庭條件不一樣而已。

大楚帝國裡的社會女性風氣逐步放開,這主要體現在中產家庭裡女性上。

一些家庭條件勉強還行,比如在松江城裡家庭月收入有二三十楚元,家中女子也在官辦女校,或民間私立女校裡接受過一定教育的中產女性有一些,因為家庭經濟壓力,或者說自我追求等因素,已經逐漸開始在社會上工作,主要從事一些看上去比較體面,收入也不錯的工作。

比如社會上挺多的女性家庭教師,基本都是這類人,還有最近幾年新興起的百貨商場裡,專門接待女性客戶的女售貨員,差不多都是這類人……比如孟小姐。

但是你讓她們進工廠,直接往流水線上撲,人家肯定不幹……人家孟小姐好歹也是上過女校的。

剛才聊天的時候,孫旭就發現,這孟小姐在家鄉撫州里,上的是當地的官辦女子學校,雖然也只上了個高小,但是也不差了。

在當代裡,女子能夠讀完六年小學的,其實並不多,基本都是中產家庭以上的女孩子,底層女孩子都別指望……

大楚帝國的普惠性教育,一開始集中在三年初小階段……最近十年發力推廣高小階段,爭取完成六年普惠性教育。

至於中學階段的話,暫時沒有納入普惠性教育的範疇裡。

至於女性教育,那就更遲了,早期就沒幾家官辦女校,有也是為了權貴而服務的,比如金陵女子中學,裡頭的學生,全都是權貴家庭的女孩子,普通富豪家庭的女孩子都擠不進去。

直到承順三十五年左右,大楚帝國才大規模的推廣官辦女子學校,發展的比較晚,整體來說規模並不算太大。

此外社會里普遍上還是有重男輕女,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一些傳統陋習,因此普通家庭裡的女孩子想要完整的接受六年小學教育,其實還是比較難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