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保賊不講武德

崇禎八年七月二十三日，鍾祥城外的保鄉軍再一次出營並擺開了架勢。

不過並沒有一大早就發起炮擊，反而是一直等到了上午大約八點左右的時候才發起炮擊。

不過這一次讓唐暉比較欣慰的是，經過昨天的炮擊，昨天晚上他和一群將領們進行了反覆商議後，已領及時調整了佈防的方式。

沒有再讓大批將士們傻乎乎的呆在城頭上，而是大部分守城兵力都是待在城牆後方，並且還是貼緊城牆下。

昨天的時候他們也發現了，貼身城牆躲著更容易躲避賊軍的開花彈殺傷。

大批守城士兵都躲在城牆之後，城頭上只有少數士兵在連夜構築的一些防禦工事上躲在，主要還是觀察賊兵為主。

如此一來，賊軍進行炮擊後守城士兵也就沒死傷多少。

然而不等唐暉鬆口氣，他卻是看見了外頭大批賊兵開始動了，眾多賊兵扛著雲梯、推著盾車上前。

同時賊軍針對城頭上的炮擊也挺了下來。

這種情況讓很多明軍將領，包括唐暉在內都意識到了城外的保賊軍想要做什麼：

“賊軍要攻城了！”

很快，就有明軍將領們開始吆喝著讓城牆下計程車卒開始上城頭，準備進行防守作戰。

比如說在賊軍步兵推進過程裡，直接用輕炮、弓箭、火槍進行反擊。

等賊軍步兵爬牆的時候扔下滾木，石塊甚至潑下金汁等等。

“他們來了，賊軍來了！”

“都快起來，都上城頭，把賊軍擋下來！”

“賊軍的炮已經停了，都給老子滾上去，快，上去做好準備！”

“你們別怕，現在賊軍的炮已經停了，他們又不傻，不可能在攻城的時候還開炮，那樣殺傷的都是他們自己人。”

眾多明軍將領們吆喝著將士們開始爬上城頭，尤其是昨天被賊軍填平的護城河的一帶城牆裡，更是重兵雲集。

不僅僅有大量普通衛所兵上了城頭，甚至還有好幾隊總數兩三百名身披重甲的官兵也上了城頭。

這數百重甲，乃是昨天唐暉和各部將領們進行商議從，從各將領手底下的親兵裡抽調而來，最終才組成的這麼一支精銳重甲步兵。

這些清一色親兵、家丁或者低階軍官組成的重甲步兵精銳，其戰鬥力頂的上上千甚至更多的普通衛所兵。

而他們，就是唐暉用以抵抗賊軍攻城的重大底牌！

有這三百重甲精銳在，賊軍步兵就算上了城頭，他也有信心把局勢控制住，甚至把賊軍趕下城頭去。

就當城頭上的明軍忙著調兵遣將進行佈防，以迎接越來越近的賊軍步兵攻城後，城外七百多米外的一座三層塔樓上，在此地觀戰的羅志學卻是露出了笑容。

他回頭看了眼張馬林：“現在差不多了，炮兵部隊準備的如何了？”

張馬林道：“各炮已經準備妥當，只要大將軍您一聲令下，就能進行急速射炮擊！”

羅志學道：“他們的重甲都上城頭了，還等什麼，先打一陣急速射，讓他們知道打仗不能太死板！”

聽到羅志學這麼說，張馬林當即道：“遵命！”

緊接著，指揮塔樓上就有訊號旗手揮動著手中的旗幟舞動了起來，率著大隊步兵上前，已經距離城牆只有區區兩百多米的第一步兵旅旅長李成勇看到了身後指揮塔的旗幟晃動起來後停下了腳步，然後臉上露出了笑容。

同時他身邊的一箇中尉傳令官在閱讀了指揮塔的訊號旗後，當即道：“旅長，大將軍有令，我部立即止步並待命！”

李成通實際上自己也能看懂旗語，不過還是點頭道：“回報大將軍：我部遵命！”

隨即又道：“傳令各部止步待命。”

說著，他還呵呵道：“我們先等一等，讓炮兵們打一陣再說！”

隨著第一步兵旅的將士們止步，僅僅是數秒後，側後方的保鄉軍各炮兵陣地上，突然就響起了密集的隆隆炮聲。

十八門攻城臼炮，二十四門野戰炮齊齊開火！

而他們的炮擊區域也非常集中，都是瞄著明軍重兵佈防，位於北城門樓右側的大約一段兩百米左右的城牆上。

聽見對面想起的密集炮聲，唐暉似乎想到了什麼，緊接著就驚呼一聲：“不好，賊軍使詐！”

“快，讓將士們下城牆，不用那麼早上城頭！”

但是他的話已經晚了，此時保鄉軍的炮彈已經是落在了該段城牆上，那些兩斤半的實心炮彈都還好，大半要麼高過了城牆直接飛越過去落到了城內，要麼是直接打在了厚實的城牆山。

只有極少數是打在了城垛一帶，給明軍制造了少量的死傷。

但是那十八門臼炮打出來的榴彈就不一樣了，這些臼炮經過了昨天一天的炮擊後，炮長們基本也打出了手感，再加上他們一直都沒挪窩，距離、方位恆定，因此也是早早就敲定好了射擊諸元。

這打出來的炮彈命中率還算不錯，竟然有大半炮彈都落在了城頭前後位置，其中又有大量炮彈順利起爆。

其中一發炮彈更是在一群明軍重甲精銳的頭頂上直接爆炸……

僅僅是這一枚炮彈，就至少殺傷了至少二三十人明軍重甲精銳。

雖然這年頭的黑火藥威力不咋地，奈何保鄉軍臼炮發射的榴彈裝藥多啊。

尋常陸軍的前裝野戰炮，最大也就十二磅左右，折算下來大概九斤左右，口徑大概一百一十毫米左右，口徑再大的話就很難隨軍野戰機動了。

這種級別的火炮發射的榴彈炮彈也同樣如此！

但是臼炮不一樣啊，這玩意純粹就是為了炮彈威力而存在的。

保鄉軍的十八斤臼炮，別看它全炮重也就四五百斤，但是口徑極大，足足有一百五十毫米，這裝藥量可比十二磅級別的野戰炮打出去的榴彈多多了。

如此威力自然也就小不到那裡去。

而後方襄陽兵工廠正在生產的四十八斤臼炮口徑更大，有兩百毫米。

火炮這東西，口徑即是威力，同樣也是正義！

尤其是對會爆炸的榴彈而言，口徑就更加重要了。

十八斤臼炮打出去的炮彈，雖然命中率差，啞彈率也高，還時不時提前爆炸看煙花，但是隻要能有一枚準確命中，那麼帶來的殺傷卻是極大的。

尤其是這種攻城作戰裡，彈道平直，口徑小的野戰炮基本沒啥用的情況下，攻城臼炮的作用也就被進一步放大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枚在敵人頭頂上的空爆的榴彈，屬於明顯的失誤。

因為臼炮的炮手們發射的時候，都會給火繩引信預留多一點時間。

因為太早的話，炮彈很容易直接在半空中就爆炸，那樣只能給敵人看一顆大煙花了，如果運氣不好，說不準還會在剛出膛後在己方陣地上空爆炸……

如果多預留一些時間的話，榴彈哪怕沒有落地的第一時間爆炸，也能過一小會爆炸，只要是炸了那麼就算成功！

只是實戰中，這種明顯是失誤的空爆彈，其實效果更好，只要有一枚在敵人的頭頂上爆炸，那麼絕對能殺傷一大片。

問題是，這種臨街空爆彈依靠現在的技術手段，沒辦法具體掌控，只能是靠運氣，並且機率非常低。

更多的還是落地後爆炸，或者稍微停頓一會再爆炸。

僅僅是一輪覆蓋炮擊，哪怕命中率並不算高，野戰炮效果也極其有限，然而在敵軍湧上城頭，密集佈防的情況下，所造成的戰果依舊非常大。

這還沒算玩，緊接著保鄉軍的炮兵部隊又打出了第二輪，第三輪炮擊。

唐暉看著數百米外城牆上哀嚎的傷兵以及重新逃回城牆下的潰兵們，右手不由得有些顫抖起來，逼得他直接握緊拳頭，以免被屬下看出來自己心中的驚慌。

“保賊如此奸詐，假意炮停步攻，實則是為了引我軍將士上城頭，再突發槍炮。”

“實在可惡，這些賊軍不講武德！”

“雙軍堂堂正正交戰，保賊竟然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著實讓人不齒，吾必定要把保賊的卑劣傳遍四海，讓天下人唾棄之！”

城內的一票文武官員們，面對陰險無比的保賊軍，一個個都是破口大罵，又是有精銳被調取鎮守該段城牆的將領們，更是一個個都氣急敗壞。

此戰中為了防守城頭，唐暉從麾下各將領手底下抽調了不少親兵、家丁等精銳，結果對面賊軍還沒衝過來呢，就先是被賊軍陰了一波，至少死傷了四十五號精銳重甲。

這損失可不算小了。

只是他們叫嚷了好一會後，城外的保賊軍炮兵們又停止了炮擊，約莫過了兩刻鐘後，唐暉就看見城外的保賊軍步兵們又上來了……

又來？

如果是放在半個時辰之前，他會毫不猶豫的下令讓將士們上頭駐防，防備賊軍登城。

然而經過了之前這麼一番後，他卻是猶豫了。

現在提前上城頭準備的話，城外的保賊又突然開炮怎麼辦？

那還不得再一次死傷慘重了，要是反覆來那麼幾次，估計那三百精銳重甲就得死光，而該段城牆上的其他上千戰兵以及兩千多衛所兵也會死傷慘重。

到時候都不用賊軍來打，他們自己就得自行崩潰……

但是這不上城頭提前準備的話，難不成還真眼睜睜看著賊軍如同郊遊一樣，優哉遊哉的跑到城牆下攀爬城牆啊。

要知道，賊軍之中披甲率可是相當高，其中重甲熟練更是城內守軍的數倍之多。

真放數百上千賊軍重甲到城牆上，到時候再想把他們驅趕下城牆，那可就千難萬難了。

唐暉現在極度糾結：

這讓將士們上城頭不是，不上城頭也不是！

左右都為難。

跟保賊打仗，實在太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