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節的過去,放假回到老家的人們陸續回到城內,沒回老家而選擇在松江城裡過年的人們也恢復了走動或上班。

這讓沉寂了兩天的松江城再一次恢復了生機勃勃……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城內的一些交通要道又開始頻繁堵車了……

尤其是上下班的交通高峰時期裡,一些繁忙的交通要道更是堵得不得動彈。

當松江城開始堵車的時候,孫旭的發小兼室友孫大偉也順利從老家返回松江城,還給孫旭帶來了家裡人託孫大偉帶來的一些東西和書信。

東西除了一些吃食外,還有一雙父親親手做的新皮鞋,還有兩身母親縫製的衣服,一身居家穿的中衣,一身日常穿的布制職業裝。

此外他弟弟也給他送了東西,東西很特別,是一封成績單。

他弟弟在年末學校考試的時候,榮獲全年級第六名……

他弟弟就讀的乃是鳳翔府高階中學,鳳翔府只是個小府,只有一所高階中學。

鳳翔府高階中學的實力自然遠不如隔壁的西安高階中學或第二中學,他們學校裡的第六,到了人家西安高階中學裡,排名估計都得好幾十名外去了。

但即便如此他弟弟能夠考到年級第六,也很不容易了。

想要做到,不僅僅需要天賦,更需要努力!

這個成績,按照他們學校往年學子的報考成績來看,報考四年制本科大學的全額獎學金很難,基本不靠譜,但是四年制本科的半額獎學金問題不大……

只不過本科太貴,哪怕是半額獎學金,這一年學費下來也得差不多一百大幾,說實話,家裡供不起,考上了半額獎學金也沒啥意義。

如果是三年制大專的話,這個成績拿全額獎學金有一些希望,但是不大,多少還差一些距離,至於大專的半額獎學金則是比較穩妥了。

弟弟還在書信中說,今年上半年他會進行最後的衝刺,拼死在今年下半年的大學聯合秋考當中考取一個好成績,爭奪三年制大專學校的全額獎學金。

說什麼雖然他只是個學生,現在不能為家裡賺錢,但是他也要為家裡省錢!

孫旭可以從書信的字裡行間裡,感受到弟弟的決心……而事實也的確和他弟弟說的一樣,真拿到全額獎學金的話,那真的比普通人賺的錢還多,一年至少省下一百多學費呢,頂的上普通工人三年的年收入了。

只是對於他們這種普通人家出身,腦子雖然機靈但是也到不了天才的地步,受到的教育資源又有限的學子而言,想要和那些大城市教育發達地區的學子爭取全額獎學金,哪怕只是三年制大專的全額獎學金,那也是需要真正拼命的。

一個普通人,你沒有懸樑刺股的決心,你拿什麼和大城市的學子,還有那些真正的天才去競爭?

看罷弟弟的書信,又看到了弟弟代筆的母親和父親的書信,孫旭良久都沒有說話,眼眶似乎都有些溼潤。

一旁的孫大偉一開始沒有說話,只是自己收拾東西,半天后看見孫旭神情沒什麼異樣了,這才走過來直接坐下,嘴裡說著。

“過年坐火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買車票也特別困難,回去的時候直達車票買不到,只能坐中轉車!”

“你是不知道,我在京師和鄭州中轉的時候,買票不知道有多難,在鄭州那會我排隊了足足一天多才買到票!”

“在路上耽擱了好幾天,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到家,差點沒把我給累死,而且因為耽擱了時間,晚了好幾天才到,我家裡人還以為我路上出了什麼事呢,我老孃哭的……”

“唉……”

“回來的時候我學聰明瞭,提前就買好了直達車票,這一路從西安到松江的直達,才算是輕鬆了些!”

“不過坐票太難受了,以後要是有錢了回家,說什麼也要坐臥鋪。”

“這過年回趟家,光是在路上就折騰了好多天,算下來在家裡也就待了區區兩天時間而已,我年初三就出門了!”

“唉,回家不容易啊!”

“回去不容易也就算了,這家裡兩天時間,老爹老孃啥也沒說,光顧著催我成婚了……你說我現在混成這樣,一個月也沒幾個錢,兜裡空空的一點存款都沒有,成婚做什麼,那還不得連累人家女孩子嘛。”

孫大偉拉著孫旭一頓哭訴,最後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孫旭這個時候才能接上話頭道:“你賺的也不少了,一個月也有七塊多……”

孫大偉算是個資深的玻璃技術工人了,月薪比那些沒什麼技術的普通工人多多了,在年輕人裡其實收入不算低。

之所以常年兜裡空空,那純粹是因為他平日裡花錢的厲害……不僅僅吃吃喝喝,每個月雷還打不動都要去幾次青樓小院裡聽小姐姐唱曲喝茶……這錢能存下來才見鬼了。

孫大偉縱然比普通工人收入多一些,但也經不住小姐姐們的壓榨啊!

不過人都有各自的活法,人家活得也好好的,日子過的開開心心,而且也對成傢什麼的沒什麼興趣,孫旭可不打算勸阻他什麼……沒必要。

但是過了兩幾天,孫大偉就拉著孫旭,一副賤兮兮的表情道:“旭子你怎麼回事啊,是不是和隔壁的孟小姐對上眼了?這才幾天,她都給你送兩次好吃的過來了。

“沒看出來啊,旭子你這手段可以啊,孟小姐那人你都能勾搭上,嘖嘖……”

“孟小姐我也認識有些時候了,不過說實話,哥之前連勾搭她的膽子都沒有……不說我,公寓裡的單身漢也不少,但是敢真正下手的卻沒有幾個。”

“還是旭子你膽大啊!”

“告訴哥,你是不是有什麼秘訣……”

孫旭聽著都無語了,這好好的相互接觸瞭解,哪能說成是勾搭呢,多難聽啊!

再說我哪有什麼秘訣,就是日常接觸多了,然後就很自然的走在了一起……而且現在也只是停留在沒人的時候偷偷摸摸拉個小手的階段,還談不上什麼勾搭成功呢。

只是想到這些天裡,兩個人偶爾拉個小手的場景,孫旭又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許的笑容。

孫大偉一看,得,又一個哥們完蛋了。

這女人都不在身邊呢就傻笑……看這樣子中毒不淺,救不回來了。

以後自己還是一個人吃飯喝酒逛青樓吧。

————

承順三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西城區遠郊區王家大宅內。

王夫人看著自家丈夫早上沒出門,反而是陪著兩個孩子在屋外的草坪花園裡瘋跑,當即問道:“今天怎麼那麼晚出門啊,廠裡不用盯著了?”

王立清此時一手抱起小女兒,一手拉著兒子,同時道:“這忙了差不多兩個月,第一批裝置安裝除錯的差不多了,前天就已經順利量產,後續事情雖然還有,但是也不用和之前那樣天天都去盯著了!”

“這段時間可把我給累壞了,先緩兩天!”

王夫人道:“這就好,平日裡忙歸忙,還是要注意休息,注意身體,廠子裡的事交給會辦和下頭的部長科長就行了,也沒必要事必躬親!”

王夫人說完,又來了句:“你看我,這十天半個月都不去飯店一次,飯店還不是好好的!”

王立清聽罷夫人的話……頓時鬱悶無比,不過嘴裡還是強撐著:“你那飯店平日裡又沒什麼事,自然不用過去,但是我那廠子是搞技術的,技術上的東西和伺候人的東西,能一樣嗎!”

王夫人聽罷都懶得翻白眼:“好,好,你是搞技術的,我就是個伺候人的……你了不起,來,大老爺快帶著孩子進來,奴家伺候你們吃早飯了!”

王立清聽罷哈哈一笑,一手一個拉著孩子進屋。

用過早餐後,把孩子交給家庭教師,王立清本想著回房閉目養神一會,這難得休息一天,今天他是不打算做其他的了,就陪陪家人孩子,然後睡個覺。

只是沒一會管家就拿著一封書信進來:“老爺,德興方老爺派人送來書信!”

“哦?”王立清接過書信,撕開臘封后一看,面露思索。

一旁的王夫人看到王立清的面色,當即問道:“是隆安公司的老方?他找你有事。”

王立清道:“嗯,說是受人所託,做箇中人請我喝酒,商談新棉紗一事!”

王夫人道:“人家請你就去唄,好歹是當年的老戰友了,不過別喝多了,傷身!”

說著,王夫人就上樓去了。

王夫人一向來都不干涉王立清的安華紡紗廠的運營事務的,更是對什麼新棉紗之類的也不懂,雖然她父親和丈夫都幹棉紡行業,但是王夫人知道的真心不多,畢竟以前就是養在深閨裡的大家閨秀……對外頭的這些事情知道的不多。

成婚後也是相夫教子!

再說了,她對這些的確是沒啥興趣……就那間小破廠,辛辛苦苦幹一年,賺的還沒她收的房租多……

更別說這一次進行大手筆投資升級裝置,這相當於把前些年賺的錢基本又砸進去了……

所以辛辛苦苦幹這麼多年,先後砸進去那麼多錢,圖個啥?

還不如買多幾塊地,幾棟樓呢。

只是雖然王夫人覺得什麼紡紗生意不咋地,但是她也不會阻攔,甚至還很支援丈夫幹這個……畢竟不管怎麼說,男人還是需要一份事業的。

總不能和自己這個婦道人家一樣,天天沒事,在家裡躺著收租不是。

收租雖然也有錢,但是和正兒八經的事業區別還是挺大的。

雖然王夫人也經常嘴上說著,要不乾脆你別幹了……又累又賺不到幾個錢,但是她其實還很支援丈夫搞事業的。

一個八百多人的工廠老闆,在關係人脈,社會地位上遠不是一個收租佬能夠相提並論的。

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而言,有錢,但是也沒到超級富豪的地步……如果只是光有電小錢,你連真正的上流社會都進不去……

這還得有一份靠譜,且有一定影響力的事業才行。

如果能夠把事業做的更好,更大,那麼就更好了。

王立清自然是不知道妻子的諸多想法,他看著手中的書信反覆琢磨了會,基本上搞清楚了老方他們要做什麼。

這是一個同樣松江做生意的中等紡織公司看上了自己的新型棉紗呢。

想清楚了這些,王立清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看樣子,投資升級裝置做新型棉紗這一步,是走對了,雖然投資大,壓力更大……但是真做起來了就變成了市場上的香饃饃,棉紗不愁賣啊!

趁著這個機會,得再挖掘幾家穩定的戰略客戶……

光靠盛華紡織公司一家的話,還是不太靠譜,他們的採購量雖然大,但是也沒到包攬自家廠子所有新型棉紗產量的地步,就算能……他們雙方估計都不會這麼幹。

對於盛華紡織公司而言,供應商過於單一,把新型棉紗都寄託在安華紡織公司身上,就等於把卵蛋交給了王立清手中,以後還不得讓王立清隨意拿捏啊。

反過來,王立清的出貨渠道要是都靠盛華紡織公司,也等於把命交給了對方……對方隨便出點什麼問題,都會直接搞死自家的工廠。

因此必須建立更多的渠道,多搞幾家戰略合作的工廠。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想到這些,他當即吩咐管家道:“讓送信的人帶話回去,就說我晚上準時赴約!”

反正飯局也是約在自家的蘇州河飯店裡……去吃飯就當給老婆貢獻業績了。

——

晚上時分,王立清準時赴約,見到了老方以及他介紹過來的的魯懷紡織公司的老闆魯懷。

這人還有這廠子,王立清也知道,是在南城區裡的一家中等規模的紡織工廠,業務型別和盛華紡織公司差不多,都是購入棉紗後生產布匹,然後印染後對外銷售。

只不過他們的銷售渠道並不是在本土,而是走的出海路子,聽說他們的貨在扶桑那邊很暢銷。

雙方入座後,簡單閒聊後就進入了正題,談的還算順利……畢竟一個要貨,一個有貨,這談起來自然比較順利,唯一的小分歧是價格方面。

對方把價格壓的比較低,王立清自然不會輕易讓步……不過這後面還能再進行慢慢商談。

整體來說,雙方的合作意向都比較強烈,後續談成的可能性也大,無非就是價格有一些分歧,最終導致的合作規模大小而已。

王立清也不著急,如今市面上新型棉紗緊缺的很,而且在質量以及成本對比舊棉紗都有極大的優勢。

但是市場上能夠生產新型棉紗的紡織公司並不多,絕大部分還是大型綜合紡織公司自家的紡紗廠,人家生產的新型棉紗一般都自產自銷,可不對外供貨。

而王立清這種能夠生產新型棉紗的獨立棉紗工廠,在很多中小織布廠,紡織公司的眼裡,自然也就成為了香饃饃。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雙方商談幾次後,哪怕是王立清在價格上比較堅持,但對方最終還是屈服,簽下了長期供貨協議。

並且王立清這邊剛簽下訂單呢,幾個聽聞了訊息,原本還打算再看看的織布廠一看就急了,生怕安華紡織公司的新型棉紗產能被搶完,直接就衝上來下訂單。

於是乎王立清是痛苦並快樂著……快樂的是新型棉紗太暢銷了,訂單多的不得了。

痛苦的是,因為現在剛進行轉產,並且只轉產了一部分,新型棉紗產能還比較有限,根本無法滿足訂單的需求。

但是這也沒辦法,這個時候哪怕王立清想要加大投資,進行快速升級轉產都不可能的事。

因為人家漢天機械公司的新型棉紗裝置更暢銷,更受歡迎……尤其是經過了去年的醞釀後,今年開始新型棉紗的訂單量大增。

也就是王立清去年行動的早,早早就下了訂單排隊生產,每個月交付一批,預計到年中就能交付完畢……

如果是今年才下裝置訂單的話,等到後年都拿不到貨……畢竟人家漢天機械公司的新型棉紗裝置的訂單,都已經排到了三年後了……

所以也沒辦法,只能是深挖現有裝置的產能,儘可能的減少停機維護保養的時間,更要避免發生故障,讓裝置儘可能的保持長時間的運轉,生產更多的新型棉紗。

而這也對機修科裡的一票機修師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連王科長這個平日裡只動嘴不動手的大佬,現在都得親自動手搞維護以及修理了……其他人技術不行,讓他們單獨搞容易出現各種問題。

而孫旭沒多久也享受了這種待遇,單獨帶一個組進行新裝置的檢修和保養維護……因為他是王科長以外,第二個能夠單獨負責新裝置維護保養任務的機修師。

於是乎,剛工作沒多久的孫旭,就成為了一個單獨的機修小組的組長,帶著兩個普通機修師進行檢修和保養了,雖然這個所謂的組長,只是名義上,並不算正式的職務,並且也只是臨時性的。

但是孫旭依舊很興奮……因為按照這麼個情況繼續下去,他有預感,自己距離真正的升職加薪依舊不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