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旭聽著樓梯發出輕輕地吱吱聲,眼角餘光裡一個d穿著牡丹繡花長裙,帶著淡紫色帷帽的女子拾級而上,此時她略微仰起頭看見上方的孫旭,當即一頓。

孫旭害怕唐突佳人,更不希望別人認為自己是什麼歹人,當即朝著邊上讓了一步,同時道:“我……我是來找我朋友的!”

“他就住在這裡,叫孫大偉!”

那女子聽罷,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嗯’了聲,隨後繼續往上,到了隔壁的四零一拿出鑰匙開門,看見一旁顯得有些拘謹的孫旭,進門前說了句:“你朋友應該不在,他要在晚上六七點才會下班回來!”

孫旭當即略微躬身:“多謝小姐解惑,我就在這裡等他,希望不會打擾到您!”

女子道:“沒事!”

說罷,直接進去關上了門。

看見對方的門關上後,孫旭這才抬起頭,心中也稍微鬆了口氣。

他倒不是怕生,只是不希望自己剛來就惹上什麼麻煩,給隔壁的女鄰居留下什麼不好的影響,也不希望自己的到來影響到發小的鄰里關係。

畢竟這年頭的男女之防雖然已經放開了不少,士紳家族裡的女性也不會和幾十年前前明那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諸多傳統還是有所保留,男女之防還是有的。

很多時候也是不好隨意和女子攀談說話……

隨著女子進門後,孫旭鬆了口氣,左右看了看,隨後直接在木樓梯上坐了下來。

如今才午後時分呢,距離他發小下班回來少說也有三四個小時,可不總這麼一直站著。

這枯坐著等人自然是漫長而無聊的,為了打發時間他拿出來了一本書翻看著,這本‘常見機械概要’還是當年他拜師當學徒的時候,師傅作為見面禮送給他的,非常的厚實,足足有六七厘米厚呢,上面記載了市面上常見的各種機械裝置機構、原理、工藝細節。

這書雖然並不教你怎麼修理裝置,但是卻是能夠讓你瞭解到市面上常見機械裝置的原理和工藝細節。

當知道了這些裝置的原理以及工藝細節後,才能夠談得上找出問題並修理。

因此這書不僅僅是那些機械專業的學生必讀書籍,也是孫旭這樣的基層技術機械修理人員的必讀書籍。

在當學徒的第一天起,他就時常翻看這本書,這好幾年翻看下來,雖然小心保管,但是不少書頁也被翻爛了。

孫旭很清楚,這年頭想要有所成,哪怕只是當一個機械修理師也必須努力學習,更需要搞清楚一些基本的機械理論甚至一些加工工藝等等。

要不然的話,人家拿給你一臺壞掉的紡織機,你連問題都找不到,哪怕找到了問題也無法解決。

同時也要上手學習一些基本的鉗工知識,這樣遇上一些問題的時候,也可以直接簡單的加工一些零部件進行替換……

總不能不管什麼問題都直接更換原廠的零部件不是……這樣的話,那些機床廠商還不得笑死,光是售後都得賺死……而且人家老闆請你來,就是想要裝置出現問題後能夠自行解決,而不是花大價錢請裝置廠商過來解決問題。

當然,能夠做到這個程度的機械修理師往往都是理論豐富,經驗豐富,動手能力也非常好的老師傅。

這種老師傅,你說他是機械修理師,但實際上人家分分鐘能夠畫圖紙,給出工藝要求原樣複製一臺機械裝置來。

如果給他足夠的助手,還有各種加工裝置以及原料,人家甚至都能夠給你原樣打造一臺看起來一摸一樣的裝置出來……當然了,這隻侷限於看起來一摸一樣,具體效能很難說。

很多精密裝置的零部件,其原材料和加工工藝都非常的特殊,並且精度非常高,不少還是人家的專利產品乃至保密產品,外人很難進行仿製。

就算是仿製出來了,那成本也海了去……人家工廠批次生產幾千楚元就能夠生產出來的裝置,你自己搞,哪怕不算裝置之類的投入,估計也得好幾萬……

這就是工業化的魅力!

工業化,核心其實並不是說效能有多好,而是保證一定效能的同時,產量足夠大,成本足夠低。

就和鋼一樣,哪怕是在古代時期,鐵匠們也可以依靠各種土辦法搞出來鋼材,甚至土法折騰出來的鋼材效能還挺不錯的,但是這沒什麼用,因為產量太低,成本太高。

而第一次工業革命後期呢,鋼鐵工廠一爐就是好幾噸甚至幾十噸的鋼材,鋼鐵廠年產量隨便都是好幾萬噸,大型鋼鐵廠甚至能夠達到幾十萬噸。

這人類歷史上無數傳統鐵匠們手工打造的鋼材,其數量全部加在一起,都不如近代一家鋼鐵工廠一年的產量。

到機械修理師這裡也一樣,自身的機械修理師,以自身的豐富理論知識以及經驗,給他必要的材料、裝置,他能夠給你搞出來看起來一樣的裝置,只是沒人會這麼搞就是了。

機械修理師,主要的工作其實還是維護保養工廠裡的大量機械裝置,讓工廠重金採購來的大量機械裝置能夠正常、良好的運轉,並且出現問題第一時間進行解決,不至於讓工廠產能下降甚至停工。

這產能下降甚至停工,那損失可大了去,是任何一個工廠都無法忍受的。

這就對機械修理師的技術能力提出了極大的要求。

孫旭要想成為這樣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機械修理師,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還需要不斷的學習,積累經驗。

但是孫旭一向來都是有個上進心的,要不然的話他也不能在短短几年內就學成出師……這年頭的機械修理師可不是那麼容易學的,尤其是對於一個初中都沒有畢業的年輕人而言。

不說的別的,光是那些需要研讀的諸多機械相關的理論知識,就不是那麼容易搞定的。

實際上,很多機械修理師,往往是中等職業學院裡專門學習機械修理出身,甚至一些大工廠裡,技術含量更高的機械修理工程師,更是高等職業學院機械系專業出身的。

孫旭以一個初中肄業生能夠在幾年內學成出師,成為一個初級的機械修理師,這並不容易。

也和他的努力好學分不開!

這些年,孫旭已經養成了空閒時間裡就翻閱專業書籍的習慣。

如今在這樓梯間裡也不例外!

看書的時間總是過的非常快,這看著看著,窗外就出現了傍晚的彩霞。

這看書久了,孫旭也是覺得肩膀脖子有些痠痛,忍不住搖了搖脖子,同時又覺得口乾舌燥,正準備從包裹裡拿出自己的小水壺喝一口水呢。

就見對面房門開啟了一條縫隙,出現了剛才那女子的面孔。

孫旭見此連忙起身。

女子開啟房門後道:“看你也等了許久,要用茶嗎?”

說著,纖纖玉手拿著一個茶杯伸出。

孫旭見此,默默的從布袋裡鬆開了拿著小水壺的手,然後略微躬身道:“讀書良久正好口乾舌燥!”

“如此就謝過小姐了!”

略微上前兩步,接過茶杯一口飲盡,茶水香氣流齒,感覺比以往喝過的茶都要好喝!

喝完後把茶杯遞回去,那女子道:“不用客氣,不過茶水一杯,大家都是來滬的外鄉客,有所照料也是應當的!”

女子接過茶杯:“還要茶水嗎?”

孫旭搖頭:“夠了,不用麻煩了!”

女子也不再說話,當即又重新關上了門。

孫旭重新坐在樓梯上,嘴角也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感覺自己來松江是來對了,這城市不僅僅有繁華和工業機會,而且這裡的人也不錯。

又等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孫旭終於是等到了他的發小回來了。

發小孫大偉見了孫旭,當即臉上浮現了喜色:“旭哥,你是來了,之前接到你的信得知你會過來,小弟我可是一直都等著你呢!”

“你也是的,之前在信上也沒說個準確的時間,要不然我就去火車站接你了!”

“你看這搞的,讓你在門口久等了!”

孫旭見到發小,也是臉上帶著笑容:“我也是剛到不久,而且火車票難買,在路上還得轉車,我自己也是搞不準具體哪天才能到啊!”

這平常時候的火車票其實不難買,但是想要一路都乘坐最便宜的三等座票,那麼火車票就難買了。

畢竟想要省錢的人太多。

再加上還要轉車,其實孫旭這一路上也沒少吃苦頭,因為老家小城的火車只抵達西安,這想要去松江,而且還想要最便宜的三等坐票,還得進行好幾次的轉車呢。

他先是坐火車到西安,在火車站裡睡了一夜,買到了抵達京師江浦火車站的車票,到了江浦後,又睡了兩天的火車站,這才搶購到了一張最便宜,江浦到松江北站的三等坐票。

這好幾次的轉車,再加上三等座票難以休息,所以這一路上他其實沒少吃苦頭,更無法確定自己會在哪一天準時抵達。

因為轉車,再加上當代的火車速度也不快,一般也就跑四五十公里每小時,而且客運專列往往夜間也不走,因此一路從老家到松江,光是在路上的時間就不短。

整體而言,當代的大楚帝國鐵路交通,雖然對比以往的出行方式已經非常方便快捷了,但依舊有著一些缺陷,比如執行速度比較低,客運列車夜間為了安全不執行,並且頻繁進出站臺,這些都導致了乘客想要橫跨大幾百上千公里的長途旅行時,往往比較麻煩,而且所需的時間不少。

當然,針對這些問題,大楚帝國鐵路總公司也在一些大城市之間開通了一些快速客運專列,減少停靠小火車站的數量,加快執行速度,同時加大臥鋪的數量等,大幅度縮短了乘坐時間,提升了乘坐體驗。

如金陵南站到松江的快速客運列車,金陵北站也就是江浦火車站到鄭州、到天津的一些快速專列。

只不過這種專列載客數量少一些,執行成本也更高,因此票價很貴,孫旭連普通客車的二等,一等座票都捨不得坐,自然就更不捨得做快速客運專列了。

等他哪天要是在松江賺大錢了,以後回老家的時候,他說不準就會乘坐松江直達西安的快速客運專列,而且坐最貴,有一個獨立小房間的頭等軟臥。

只是,這願望很美好,只是啥時候能實現就不知道了。

兩人在門口簡單說了兩句話,發小孫大偉就拿出鑰匙開啟房門,招呼著孫旭進來。

進去後,孫大偉道:“地方小了些,別嫌棄。”

孫旭也簡單打量了一番這房間,的確不大,就一個小房間,裡頭還有個充當廚房的陽臺,隔壁是一個廁所。

不過他可不會有任何嫌棄,他也知道松江城可是全國最發達的城市,在這裡賺得多,但是各方面的開銷肯定也不少。

發小租住的地方也不算什麼偏僻地方,就這麼個小房間,他估摸著房租也不會便宜。

這一邊打量著一邊道:“哪裡會嫌棄,你能夠收留我,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不枉費當年我幫你做功課寫作業了!”

孫大偉一聽,當即也是哈哈大笑:“要不是看在你當年幫我寫作業的份上,我能三番五次勸你來松江。”

“我跟你說,松江這地方你也來了,這一路上的繁華也看到了,多的我就不說了,只說那些工廠,那可海了去,我們住的這裡再往外幾公里,就是西城區的工業區,那地方……至少好幾百家工廠呢!”

“裡頭有不少都是紡織工廠,你不是擅長修理紡織機械嘛,剛好就可以去這些紡織工廠裡找活幹!”

“前些時候我都幫你注意過了,好幾家紡織工廠都在招機械修理師,待遇都可以,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去告假,下午帶你去看一看。”

孫旭聽著點頭:“如此就麻煩你了!”

孫大偉道:“都是打小一起玩泥巴長大的,你跟我客氣啥啊……”

“先把東西放下,走,我們哥倆到樓下飯館吃飯去,就當給你接風了!”

孫旭不想自己剛來,就讓好友破費,連忙推脫,但是孫大偉卻是堅持,盛情難卻之下,也只能一起去了。

這一番吃喝下來,在兩人交談中,孫旭也更瞭解了松江尤其是附近地區的一些情況,也知道了好友孫大偉的日子。

孫大偉高小畢業就出來打工了,在松江混了好多年,如今在附近西城工業區裡的一家玻璃廠裡做工,也算是一個技術性工人,月收入大約在六七楚元。

這個收入要是放在老家小縣城裡,可不算低了。

不過孫大偉自己卻是說,自己這點工資,在松江城就是妥妥的中低收入,一個月的工資扣除房租水煤,日常吃穿,再偶爾下個館子,聽個曲也就沒了!

這話讓孫旭聽了都不知道說啥好,每個月六七楚元,這工資都差不多是自己以前的兩倍了。

而且說到下館子、聽曲,下館子都還好,孫旭以前偶爾也會在街邊小餐館裡吃個飯解解饞。

但是聽曲……聽著孫大偉說起在勾欄聽曲時的場景,某某花魁貌如天仙之類的,孫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這輩子還沒去過勾欄聽曲呢。

等自己賺了錢,少不得也要去走一遭開開眼界!

這幾天寫孫旭,是想著借他的視角來描述一些社會環境,人文這些細節,力爭給大家呈現一個近代工業和華夏傳統融合之後的社會……當然,筆力有限可能寫不到位,大家也別嫌棄……SO,還請大家一起跟隨著孫旭的視角繼續感受承順三十五年的松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