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敲打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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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皓的家裡人也很著急,尤其是他媳婦,不住地抹眼淚:“這怎麼辦?這怎麼辦?”
這年頭,發高熱,那是要燒死人的。
尤其是受傷的人,如果發起了高熱,那是不得了的事情。
張司九摸了摸鄭皓的額頭,發現也不算燒得特別厲害,繃緊了的嘴角才放鬆了一點。
但這種情況,說實話,她就沒有更好地辦法了——現代醫學,這樣的情況下只能上抗生素抵抗感染。
可現在,沒有抗生素。
這就是侷限性。
西醫離了科技和現代化藥品,就像是被砍掉了胳膊,根本發揮不出實力。
所以,張司九看向了程萬里:老程,上!
程萬里讀懂了張司九的意思,嘴角抽了抽,心裡倒是莫名的爽了一下:嗯,我還是有用的。九娘也不是萬能的。
反應過來自己想了啥之後,程萬里又心梗了片刻:我在想啥?和一個小娃比?還洋洋得意?
張司九見程萬里不作為,就趕緊開口:“老程,到啥時候了,就別裝深沉了,有什麼手段趕緊都使出來。”
程萬里不疾不徐看了一眼鄭皓傷口,沉聲道:“現在只能用藥。但用藥也不是萬能的,也得看運氣。”
只不過,他居然不著急開藥方,反而問起了張司九:“你也背誦這麼久草藥,你可有想到,此時能用什麼藥?”
這話瞬間給張司九問懵了。
你要說用什麼西藥,張司九現在都不用思考,就能組合出好幾個治療方案。
但是中藥……
張司九腦子裡空白了片刻之後,才漸漸地開始在記憶裡檢索有這種功能的草藥,磕磕巴巴的選了幾樣:“田七?外傷一般用田七粉比較好……還有馬齒莧,這個新鮮的敷在傷口上也很好。蘆薈也可用於外傷……大薊也可用於外傷……”
“那再結合脈象看呢?該如何開藥?”等張司九掏空腦子裡想到的藥,程萬里已經坐下來寫方子了,寫完了,才抬起頭來,問了張司九這麼一個問題。
張司九又一次被問住了。
脈象……脈象……
張司九去摸鄭皓的脈,摸來摸去,也只摸出一個數脈來。
這種脈象,主要就是脈搏急促,至少每分鐘九十次以上。
而有這種脈象的人,多為熱證。有力為實熱,無力為虛熱。外感熱病初起,臟腑熱盛,邪熱鼓動,血行加速,脈快有力為實熱。陰虛火旺,津血不足,虛熱內生,脈快而無力為虛熱。
至於怎麼開藥方,這個就是張司九的知識盲區了。
張司九老老實實的承認了自己的不足之處:“脈象上看來,是數脈,當為實熱,但如何開藥,我就不懂了。”
目前,她還是隻能吃老本,做一個外科大夫,做做小手術那種。
程萬里見過張司九自信滿滿,和旁人辯論的樣子,也見過她果斷做出治療方案的樣子,他一直覺得,也許是因為師承的緣故,她起點太高,所以就在小小年紀,有了不同凡響的成就,這份成就,既讓張司九自信,卻也讓她過分驕傲。
而為醫者,過分驕傲自信,只會導致自滿。反而容易在以後停滯不前,更容易忽略旁人的言辭,從而做出錯誤的判斷,甚至還會錯而不改,陷入窮巷。
所以,他本來是想借著這次機會,敲打敲打張司九,讓她收斂起這份驕傲,讓她能夠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什麼事情,她都可以圓滿應對。她是有不足之處的。
本來,他也的確做到了。
看著張司九卡住,說得磕磕巴巴,他還想著等會下一劑猛藥,只能張司九情緒崩塌,就能對症入藥。
結果沒想到,張司九是做不到,也的確是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行,但是張司九居然一點情緒崩潰的樣子也沒有,她就那麼平靜而誠實的說出了自己不行的話。
這下,反而讓程萬里一下給卡住了:這還怎麼敲打?人家態度這麼好……
張司九看程萬里盯著自己不說話,眼神還有點深沉,也有點摸不清他這是怎麼了,於是試探開口:“老程,你不會是嫌棄我學習進度太慢吧?”
她開始分析自己的毛病:“我對已經會的東西,太依賴了,的確是沒有做到望聞問切融會貫通,更沒有處處去想,如何用藥。總覺得我年紀還小,時間還多,所以光死記硬背了。這樣下去,肯定不行的。以後我也會多多思考,把你教給我的東西學以致用,多思,多看,多用,做到理論和實踐相結合。而不是嘴上說著學,其實心裡沒有真正的想要用它。”
中西醫結合,不是那麼簡單一句話。
她差一點就走入了誤區。
如果不是程萬里今天這麼提醒一下,張司九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會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問題。
她真心實意的感激程萬里,所以態度更加誠懇了:“老程你是不是想罵我兩句?你罵吧。多謝你今天提醒我,回頭我請你吃飯吧。”
程萬里已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只聽見彷彿有什麼東西咔嚓咔嚓裂開的聲音——那是他的計劃在破裂的聲音。
最後,程萬里仰天看屋頂,無奈而又欣慰的說了句:“能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很好。你就請我吃個肉夾饃吧。”
張司九毫不猶豫:“當然,來個豪華大套餐!”
這麼一個寶貴的提醒,難道不值得一個肉夾饃豪華大套餐嗎?當然值得!
張司九再一次為自己抓住了老程這個機遇而沾沾自喜:張醫生果然是英明的!老程可真是良師益友一般的存在啊!
而面對張司九的喜氣洋洋,程萬里卻更覺得失落了:總覺得,九娘好用並不太用得上自己的緣故。這樣聰明,自信,又能坦然面對自己不足之處,迅速分析出原因的孩子,真的是人能夠生出來的孩子嗎?
程萬里認真思考:要不,我也去找個聰明點的小娘子,生一個試試?沒準從小教起,就沒有這麼堵心了。
鄭皓媳婦在旁邊等了半天,見程萬里陷入了沉思,很久都沒了反應,不由得有點著急:“程大夫?我家郎君,不會還有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