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瞪大了眼睛:“故意的?不至於吧?”

聽雲輕哼:“聽說是那做焰火的匠人,遇到了一些事,他就做了這樣的事。畢竟,這是個做了好幾十年的老手了,閉著眼睛都能做好的事情,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問題?”

“你都不知道,昨晚齊敬都忙死了。連陸尋安他們幾個,也都勉強上了手術檯!”聽雲咋舌:“可是忙壞了大家。要不是護士學院的學生們主動過來幫忙,昨晚人手是真不夠用。”

說起這個事情,張司九就無奈:“要不是情況這麼危急,我高低得說他們兩句,膽子這麼大呢。”

可情況這麼緊急,就實在是沒辦法了。

好在沒出什麼岔子。

最倒黴的,還真是張司九接生那個孕婦。送來的時間晚,沒趕上齊敬他們幾個老手,偏偏這樣的手術,新手又不敢上,這不,就耽誤了一點時間。

正說著話,忽然李嬌跑過來:“那個孩子,那個孩子——”

張司九的心沉了下去。

她站起身,直接衝了出去。

婦產科那邊離得不算近。

但她過去之後,才發現孩子已經是渾身青紫色,心跳,呼吸都沒了。

“搶救了嗎?”張司九問了一句。

“搶救了。做了心肺復甦,依舊不行。”白芝搖搖頭:“發現的時候就沒心跳和呼吸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去的。今天實在是太忙了,我們就查了房。”

張司九摸了摸孩子,發現孩子已經開始冰冷了。

她用小襁褓把孩子裹起來,輕聲道:“不怪你們。實在是他在娘肚子裡呆的時間太短了。”

而且沒有各種儀器幫助他活下去。

沒有發育好的嬰兒提前出生,呼吸供氧是最大的難題。

張司九把孩子裹好後,就道:“孩子父親脫離危險後,讓他看一眼吧。然後把孩子和他母親放在一起。是孩子捨不得和母親分離,所以去找母親了。”

白芝和白果都紅了眼眶。

一直以來,第一院的婦產科都是整個醫院最歡樂祥和的地方。

畢竟,這裡迎接的都是生命,是生的希望。新生命的到來,總是讓大家心裡開心的。

很少很少會遇到這種傷感的時候。

尤其是這次的情況,更是讓人心裡頭說不出來的難受。

誰能想到,就是去看了一個焰火,一家人會這樣就陰陽兩隔了?

本來,還有兩三個月,他們一家,就該是迎接新生命的時候了。

白芝答應了一聲,眼淚還是掉下來。

張司九也是心裡難受地回了辦公室。

回去時,齊敬也來了。

他昨天比張司九還忙,今天也起得晚。

看見張司九,他張了張嘴巴,愣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不過,他眼下眼白裡都是血絲,鬍子拉碴,憔悴不堪的樣子,多少有點兒慘。

兩人默默無言對視,都為對方的悽慘感同身受。

最後,張司九出聲表揚了一句:“昨天晚上你辛苦了。”

齊敬卻低下頭去,神色有些頹然:“我忽然領會到了你和元鼎為什麼拼命的做那些花裡胡哨的器械了。”

張司九微微一愣:所以,大家一直管這些醫療器械叫做花裡胡哨?我好像發現了點什麼。

齊敬嘆一口氣:“人力有窮盡,但若是有更好的,更趁手的工具,至少能搶回來一些時間。”

張司九咳嗽一聲:“不止,還可以做到人力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呼吸機。

比如體外迴圈。

比如射線治療,腹腔鏡,血管支架,心臟起搏器——

可惜,這些她和楊元鼎一個也做不出來。

齊敬點點頭:“九娘,你是對的。好大夫固然重要,可好工具,也很重要。”

張司九點點頭:“那咱們以後一起推廣。”

齊敬沒有再說這個事情:“我想去一趟太醫署,你要不要一起去?”

張司九當然要去的。

要出發的時候,趙聞卿也來了。她也是一樣的熬夜憔悴臉:“我也去。”

上了馬車後,張司九和趙聞卿道謝:“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帶頭,帶著大家過來幫忙的。”

趙聞卿打了個哈欠:“應該的。護士不就是要救人的?你們大夫能救人,我們也很重要的!這種時候不上,什麼時候上?”

她說完,忽然又認真看住張司九:“我能不能也來醫院上班?”

張司九:……不敢答應!

她停頓了這麼一瞬間,趙聞卿其實也就明白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麼心照不宣。

趙聞卿笑了笑:“沒事。我身份畢竟特殊。”

張司九也有些不好意思:“對不住啊。”

人家一片雄心壯志,自己卻這麼不給力,張司九都有點唾棄自己。

一路到了太醫署這邊。

太醫署也是忙了一夜。

甚至爛攤子都還沒來得及收拾。

他們這邊沒有任何護士,只有自己親自處理這些事情,所以效率也比較差,人看起來也更狼狽。

張司九沒笑話他們,但真心地同情他們。

任誰忙了個通宵熬到現在,還要繼續做這樣的事情,誰都會崩潰的。

陳深嚴不在,聽說是進宮去跟官家回稟去了。

方靜壽帶的隊。

他一臉的憔悴和晦氣:“昨天,送來了好幾十個,死了七八個。”

張司九張了張口:“這麼嚴重?不是死了兩個?”

“是當場炸死了兩個。”方靜壽無奈擺擺手,“可送過來,不治身亡的,七八個。你們那邊呢?”

齊敬看了一眼張司九。

張司九嘆了一口氣:“兩個。其實也算一個。是個孕婦。她先走,孩子出生後活了半日。”

出生了,就算是個人了。

方靜壽又嘆了一口氣:“太慘了。”

頓了頓,方靜壽問張司九:“如果臉被炸沒了,你能修嗎?”

好傢伙。

這話問得張司九瞬間磕巴了:“炸,炸沒了?怎麼個沒了法?”

方靜壽就帶著他們去看了看。

只看了一眼,趙聞卿就扭頭慘白著臉衝了出去。

齊敬也是一臉的咬牙堅持。

怎麼說呢,那是真炸沒了。

半邊臉皮沒了。

眼睛還好,從眼睛底下,半個鼻子沒了,腮幫子沒了,露出了裡面的牙來。

臉上還有燒傷的痕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