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望聞問切一番之後,葉嵐頓時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背脊也放鬆了下來:“溼阻氣滯血瘀之症,這種病,本來也不好治療。”

言下之意,治不好,那不是他技術菜,而是因為病太兇險!

張司九面上笑眯眯,心裡暗罵一句“老狐狸”。

這還沒怎麼樣呢,倒先鋪墊上了。

不過,從這一點看來,葉嵐應該也是沒太大的把握。至少沒有比程萬里好多少。

張司九轉頭看一眼程萬里,程萬里顯然也聽見這話了,神色有點複雜。

楊元鼎此時,財大氣粗的一揮手,表了態:“沒事,不好治也不怕,什麼藥見效,只管用。治療費用,我們基金會出了!”

他還不忘畫一個大餅:“你們放心,不管是誰治好了,到時候我給官家寫信,一定會仔細彙報這件事情的!”

葉嵐神色一動,顯然心也動了。

程萬里倒是不那麼在乎——天高皇帝遠的,這裡是綿竹縣,又不是東京。了不起誇獎幾句,那又怎麼了?也不多塊肉。倒是真能治好這一家子,以後有了經驗,再遇到這樣的病症,就好辦了。

趙城對這事兒也很在乎,忍不住湊上來提了一句:“也別忘了說說我。我把下個月的月例錢也捐了!”

楊元鼎毫不猶豫的答應:“放心,放心,一定提!”

說完這個事情,趙城和葉嵐終於可以走了。

而朱獵戶一家,暫時今天先住在醫館裡。

張司九要回家,楊元鼎去送她。

路上,楊元鼎問起了朱獵戶一家的病,等張司九說了“滅釘螺”三個字之後,楊元鼎臉色都變了:“是這個病?!竟然是這個病!”

“嗯。這個病,越是水多溼熱的地方,越容易出現。”張司九靠在椅子背上,閉上眼睛揉捏鼻樑,給眼睛放鬆:“這就是為什麼我這麼緊張這個事情的原因。沒有西醫輔助,光靠中醫,真等爆發起來,我們根本治不了。”

到時候,不是賺錢不賺錢的事兒,而是要命不要命的事情。

除非那時候直接舉家搬遷,不然的話,張司九沒有把握保護住一家老小的健康。

楊元鼎也是一臉凝重:“那是必須管。這個病太嚇人。”

張司九也說了自己計劃:“不僅咱們縣得管,最好,其他地方也要一起管。這次醫館的名聲,我也想趁機打出來。如果之後再有這樣的病,不管是什麼地方,能不能讓楊縣令幫忙跟上頭說一聲,讓我們去?”

“你想——”楊元鼎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以後,想進太醫署去看看。”張司九輕聲道:“我聽說,太醫署有現在最好的大夫,最好的醫術。我想去看看。可我是女子——”

用正常的手段,進不去。

所以,只能考慮非正常手段。

楊元鼎大概明白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了?”

畢竟之前也沒聽說張司九對這個事情有什麼執念啊。

張司九笑了笑:“那天,我聽老程和齊大夫說起了太醫署。原來當年老程是想考太醫署的。只不過,遇到了珍娘,又被葉嵐的賭約困住,最終沒去。聽雲將來,大機率也是要去試試的。他們說起了我,搖著頭嘆了一口氣,說了句可惜了。我剛好有事情找他們,在門外聽見了。”

她睜開眼睛,看著馬車頂上的繁雜花卉圖案,聲音平靜:“我不服氣。即便這個年代,對女子限制諸多。但我不想認。”

“每個時代,總有特例。為何我不能是那個?為何我不能是這個年代裡,那個特例?”

“即便很難,我不試試,也不甘心。”

“還有,經歷了這麼多事,尤其是這次趙城的事情,我更加明白,想要在這個時代活得好,活得安枕無憂,光有錢是不夠的。如果社會地位不夠,那我們的錢,在別人眼睛裡,就是一塊塊的肥肉。予取予奪。我們的命運,也永遠不能真正的掌握在自己手裡。”

尤其是女子。

楊元鼎聽完了這一番話,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

但內心是無法不受震動的。

他和張司九處境不同,即便他想說出一句“我與你感同身受”,都不好意思說出來。

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焦慮的也是這一點。

他沒離開綿竹縣,他可以保護張司九,甚至張司九一家。

但是,他遲早是要離開綿竹縣,回去東京的。

到了那個時候,越發光芒耀眼,越發刺激別人眼球的張司九,又該怎麼辦?

總不能一直藏拙。

可木秀於林,總有人害紅眼病。

張司九側頭看不說話的楊元鼎,看到了他眼睛裡的複雜和沉重,知道他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於是笑了:“怎麼還難過起來了?”

楊元鼎垂頭喪氣:“覺得你太倒黴了。”

這一場穿越,對他來說,好似變化很大,可實際想想,變化也沒有那麼大。依舊是不缺錢,不缺社會地位的。依舊可以任性的想幹啥就幹啥,不用考慮生計問題。可以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可對張司九呢?

張司九想要出頭有多難且不說,只說她還要為生計發愁……

他自己這麼一對比,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兩人差距太大了。尤其是這麼一對照,差距更大了。

張司九被楊元鼎這幅心情低落大狗狗的樣子給逗笑了:“我倒黴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怎麼還愧疚上了?”

“就覺得你太苦了。好不容易考了醫學院,畢業了,工作了,事業剛起步,這就過來了。而且開局就是地獄模式!”楊元鼎越想越悲憤:“這也太難了!而且老天爺都還沒說給個金手指什麼的!”

他是真的氣憤。氣憤得恨不得把老天爺薅過來打一頓,問問他為什麼這麼狗!

張司九笑得眉眼彎彎:“誰說我沒有金手指的?!”

楊元鼎驚呆了,嘴巴漸漸張大,滿臉的震驚,一時沒個把門的:“靠,不是吧?兄弟,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了,你竟然還有事情瞞著我?!這可過分了啊!我當你是兄弟,你當我是啥——”

當媽媽唯一感慨:我再也沒有睡懶覺的資格了,嗚嗚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