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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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初微一直對外宣稱依然病著,陸崢還在思考帶好友過去打擾合不合適之時,就被李維直接推了出去,順手還拿了他桌上新得的一對翡翠鎮紙。
“匆忙過來沒帶禮物,借你鎮紙一用,等過兩日給你送好的來。”
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太雜,也太忙亂,就連這兩個從小跟到大的婢女也都忘記了初微生辰這件事,今天也是經了嬤嬤提醒後才想起來。
這是初微嫁到夫家後的第一個生辰,透過鍾嬤嬤的說法來判斷,大概不打算大宴賓客籌備得多隆重,但這也算是初微在陸家第一次的重要亮相,她們還是要認真準備,好好重視。
於是素月和緋月開始給初微挑選衣服首飾。
正當此時,在園中侍弄花草的侍女芬兒來報,大公子和李公子來了。
“李公子?”初微想了想,問道,“可是公子的同窗?”
“是。”芬兒道,“是同在周家學堂讀書的李公子李維。”
初微記得,這個李維在書裡的定位是男主的好友兼跟班,是整個學堂當中跟男主關係最好的同窗,也是書中的重點角色之一。
也正因如此,初微對於這個李維同學很有印象。
當然在這種升級流大男主爽文裡面,跟男主走得近的角色都不會吃虧。
李維給陸崢提供了情緒價值,陸崢也幫著李維帶動了學業,李維後來的科考也是一路順暢,只在春闈時候有過一次失誤,第二次就穩穩進階,羨煞一眾老師同學。
相比於陸崢的高冷寡言,李維的性格就隨和開朗多了,說是全文第一暖男也不為過。
畢竟兩個悶葫蘆大都是玩不到一處的,互補型友誼更符合人類發展生存哲學。
就初微個人來說,在看書時候就很喜歡小太陽一般的李維,所以陸崢帶著同學一進門,初微就給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不得不說,陸崢這孩子打小就長得高,李維比他大三歲,身高至多也比他只高一寸。
李維生的的確不錯,放在初微之前的世界裡,也是走在街上會被女孩子要微信的那一款,但是跟陸崢的顏值一比,立馬就不夠看了。
不得不說,男主就是男主,小小年紀就一身磊落而極具辨識度的松柏氣質,只一眼就能感覺得這孩子不同凡響。
初微在打量李維的同時,李維也在打量她。
陸家二叔這位新夫人也是難得的美人,年輕,底子也好,又是病中不施脂粉,當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雖然這位嬸母在努力往成熟的已婚婦人形象打扮,但李維看得出,初微最多也就比他大個三歲,要不是早做了心理建設,這聲“嬸母”還真是有些叫不出口。
初微讓緋月給兩人上了茶水和點心,李維也適時地奉上了禮物。
初微微笑著起身接過:“你人來了就好,還特意帶什麼禮物過來。”
想起自己並沒有特意帶禮物過來,剛才就在好友書桌上隨手拿了個鎮紙,李維左手握拳在唇間,有些不自然的輕輕咳了一聲:“該當的。”
隨後李維又問候初微身體如何,過來北方氣候和飲食可還習慣?活脫脫一暖男,襯得陸崢愈發的冷漠疏離。
李維以前跟著祖父去過福建,跟初微又多了一重共同語言,聊了好一會兒沿途風景和當地風土人情,可謂是相談甚歡。
從正院出來之後,李維拍了拍陸崢的肩膀:“我看二嬸有些小孩子心性,想要準備一個討她歡心的禮物並不難,送個不落俗套的精緻擺件也就是了,倒也不必要多貴重。”
說到這裡,李維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正好珍瓏閣的掌櫃跟我外祖家中有親,我明兒挑好了給你送過來。只是這些事情也難免耽擱功課,你先幫我把書溫了,我也就沒了心事,去幫你給母親挑生辰禮。”
陸崢總覺得這個好友有些不靠譜,不放心道:“我同你一起。”
珍瓏閣距離陸家並不算遠,兩人做完功課後便一起乘車去了店中。
珍瓏閣是走高階路線的珍寶鋪子,裡面釵簪衣料古董擺件一應俱全,李維在擺件區挑了許久,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掌櫃問明緣由後,推薦了一個湖州工匠送來的黃水晶招財樹玉石盆雕,據說也是大師手筆
李維看著盆雕微微皺眉:“這黃水晶本就是招財之物,雕作發財樹栽入聚寶盆中……皆是黃白之物,會不會顯得有些俗氣?”
陸崢驀地想起,那日從寧壽堂請安出來折回前院之時,聽得有幾個婆子站在那裡討論,說新夫人嫁妝極少,一半都是虛抬,也沒帶多少現銀,之前陸家送去的聘禮都被父親和繼母沒下了,並未帶回青州來。
這年頭,深宅大院裡也都需要銀錢打點,女子沒有銀錢傍身,大都艱難。
陸崢最終拍板:“就這個吧。”
寓意不算高雅,但看著實在。
陸崢回府之時已是過了申時,水榭之上鍾嬤嬤正指揮丫頭小廝佈置陳設桌椅。
從場地佈置,宴席流程和廚房呈上的宴席備菜來看,足見其敷衍。
這幾日府中之人都覺得老夫人免了請安,令開了小廚房,是對新夫人的看重和關切。
陸崢知道,實則不然。
不讓林初微請安對曾祖母而言沒什麼實際損失,另設小廚房也並不額外花費多少,他和曾祖母相處多年,對老夫人秉性十分了解。
從生辰宴就能看出來,老夫人主要還是想把面子做足,實則心裡對這個孫媳也只是平平。
就跟對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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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初微起了個大早,剛用過早膳就被兩個婢女拉到妝臺前打扮梳妝。
她最後選定的是一件杏色如意雲紋錦緞裙,兩個婢女都覺得有些素,但相比於前幾日的日常居家服而言,穿上這樣用料華貴又層層疊疊的裙子見人,在初微看來就已經是盛裝打扮了。
依著這個時代的規矩而言,即便今天是初微的生辰,她也並不能從一開始就享受宴會主角的待遇,還是要在第一時間先去老夫人那裡請安和道謝。
初微原本是打算先去寧壽堂見一見老夫人,卻在臨行之時接到老夫人身邊侍女春香的通知,水榭那邊都佈置好了,戲班和女先兒過會兒就到,夫人直接過去就好。
緋月聽了這話後對初微笑道,“今兒清晨起風了,天氣也涼了些,老夫人當真是體諒夫人。”
初微卻敏感的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今天不同於往日,算是有內宅活動的一天,不光她要過去給老夫人請安,陸家大哥大嫂,小妹和其他人也都在,若是今日都不用她過去寧壽堂坐坐,擺明了一碗水端不平。
不論是書中描述還是初微最近的接觸感知,都能看得出陸老夫人並不是這樣的人。
但初微還是依著老夫人吩咐去了水榭。
水榭這裡除了幾個侍奉的下人之外再無他人,初微等了兩刻鐘功夫,只等來了陸崢一個,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春香站在一旁,看著陸崢和初微大眼瞪小眼,有些訕訕的道:“說,周家夫人剛剛得了誥命,太夫人帶著大夫人和二姑娘去賀喜了,說是稍晚會兒就會回來。”
陸老夫人自然也知道這事不妥,也知道有大半機率周家會留飯,但在現如今的情況之下,明顯是去周家賀喜更為重要。林氏這樣一個出身的孫媳,無依無靠,誤了生辰宴也不是大事,日後好言安撫也就是了。
臨到出發之前,陸琳琅有些不忍,難得主動在老夫人面前說話:“祖母,咱們當真不帶二嫂嫂一同過去?”
老夫人搖頭道:“她那身子骨還是靜養為宜。”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帶初微出去。
王姒也掩口笑道,“這次周家夫人得了誥命,各家夫人小姐都去賀喜,也算是大場面,她這樣的出身,萬一出了什麼紕漏……連帶咱們陸家也是要被人說嘴的。”
陸老夫人雖然話沒說得這般直白,心裡也是有這樣顧慮的,若是放在平常,會呵斥王姒說話起來總這麼有口無心,讓她少說兩句,這會兒卻什麼都沒說,也算是默許。
春香原本以為老夫人賀喜完畢之後就會回來,可到了這個時辰仍不見人,便知道大概是被周家留飯了。
她有些不敢去看初微的臉色,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來道:“廚房那邊已經準備穩妥,春禧班也在一旁候著了,夫人是這會兒點戲傳菜,還是過會兒再吩咐奴婢?”
初微已經乾坐在這裡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她想著自己下午沒什麼事,在哪兒坐都是坐著,都不打緊。可陸崢還有主線科考任務在身,坐在這裡浪費時間也不是個事兒,便對春香道:“讓廚房上菜吧。就我們兩個人在這裡,也不必點戲了,讓她們撿好的曲子清彈了唱來聽聽。”
初微以前只在書裡看過鐘鳴鼎食的大家夫人不點戲文,只叫人清唱曲子來聽,今日難得家中沒人,她說了能算,便也依著書裡的法子附庸風雅了一把。
只是戲班之人有些誤解了她想要簡單聽曲的本意,撿了一首最是清冷孤寂的哀婉曲子來唱,更兼入秋之後天氣降溫,倏爾一陣涼風颳過,吹得人身上泛起一陣冷意,也讓這場原本就不熱鬧的宴席顯得越發蕭瑟。
在這樣一個本該是她生辰宴的日子裡,陸崢成為了初微唯一的飯搭子。
陸崢送上禮物後,陪著初微吃了一頓沉默的午餐。
他原本計劃下午要去書局選購先生提到的幾本新書,看著初微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廳內,埋頭吃著壽麵,心中突然有些不忍:“我過會兒要去文匯齋購置幾本書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外頭散散?”
自從初微穿越過來後,不是在船上馬車上趕路就是在內宅養身體,雖然以前學習考試實習累了總會感慨,想要找一方屋子宅個三年五年不出來,可如今真讓她待在內院這些日子不出門,反而憋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初微心裡一百個樂意,面上卻還是矜持道:“你一個人出門沒個長輩跟著,也難免讓人放心不下,這樣也好。”
若是放在平時,初微出門是要提前跟陸老夫人說上一聲的,今天家裡沒人倒也方便了不少,初微就直接讓緋月去跟周嬤嬤要車出門。
周嬤嬤一聽初微是要帶著小公子去書局,立馬笑得極是開懷。
這新夫人還是上道兒,這就往賢妻良母的路子上走了,陸今安一向看重這個養子,讓他知道了一定喜歡。
周嬤嬤十分有行動力的幫著備好了車子,又讓楊勝跟著駕車出門。
楊勝是陸今安從前在家時候就用慣了的車伕,車技一流,這麼多年跟主子出門從未沒出過什麼岔子,有他跟著初微二人也能放心一些。
今天初微這套赴宴的裙裝顯然不適合穿出門去,這會兒要回房先換一套。
回正院的途中,初微遇上了一個兩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大紅色緞子制的新衣,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小鴨子一樣,身後跟著一眾乳母侍女,也是相當大的陣勢。
初微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寧壽堂請安時,王姒說孩子病著,後來她不再去寧壽堂請安,也一直沒跟孩子碰面。
“這是銳哥兒吧?”初微對於這樣白嫩的小糰子有著天生的好感,她蹲下身去,對著小男孩笑笑,“我是你的嬸母。”
小男孩拿疑惑的眼光看著她。
乳母和丫頭則是站在一旁一臉警惕,虎視眈眈地盯著初微,生怕她做出什麼對孩子不利的舉動。
初微見此情形,大概也知道自己在這位大嫂口中的形象是怎樣的。
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嬸母還有事先回去了,得空再陪你玩。”
說罷,便轉身離開。
陸崢在車裡等了一刻鐘功夫後,才看到初微換了輕便的衣服上車來。
她沒有像往日一樣刻意做了已婚婦人的打扮,只把頭髮換成了稍顯俏皮的垂鬢分肖髻,用了銀飾和珠花做了簡單的點綴,一身雨過天青色紗裙襯得如玉的面龐越發的秀妍清麗。
周嬤嬤一早就對楊勝說了此行目的地,車子出發不久後,就穩穩停在文匯齋前。
兩人剛剛剛走進書齋,就有一個身形頎長的白衣青年走了過來,對著陸崢用熟稔的口氣問候道,“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陸崢一看也是跟這人早前相熟的,上來就直接道:“先生提到了幾本新書,說是前些日子聖上褒獎過的,今日正好得閒,所以過來看看。”
那青年也是個知時事的,一聽就知道陸崢說的是哪幾本書:“樓上就有,我帶你過去。”
陸崢點了點頭,轉頭對初微道,“我去去就來。”
初微看了一眼南側有法律條文的相關書目,對著陸崢點頭道,“我就在這邊逛逛,你選好之後下來尋我便是。”
陸崢眼看著男子要陪自己一起上樓,開口推辭道:“不勞煩了四叔,我自己上去就好。”
這位白衣青年名喚李修然,論輩分是李維的叔父,陸崢也就跟著好友稱呼一聲“四叔”。
這家書齋是李修然母親的陪嫁,李修然偶爾會過來幫忙打理一些事情,陸崢和李維之前過來也曾遇見過他兩次。
“你不必跟我這般客氣。”李修然好脾氣地笑笑,“我今日得閒,不妨事的。”
他將陸崢帶去二樓找到相關書目後又走下來,看到方才那個青衣少女正在那裡低頭找書。
李修然想起,方才陸崢身邊的小廝喚她“夫人”,想來這就是陸今安新娶的妻子了。
他緩步走到初微身邊,開口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初微抬頭看了李修然一眼,想起剛才就是他在進門時候招呼的陸崢,估計不是店員就是老闆。
她衝他禮貌地點了點頭,詢問店中可否有民事糾紛相關的律法條文書目。
李修然指了指一旁的架子,就見得這位陸二夫人道謝之後走了過去,從中取出和離相關的律法條文,走去櫃檯結賬。
李修然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陸今安成婚之時,他正巧有事人在外地,沒有趕上陸兄的娶親盛況,只是讓家人代送了賀禮過去。
這才過了短短几日,她就要買和離相關的律法書籍回去研究,對陸今安的嫌棄之情可見一斑。
從前和陸今安一起在京城求學的時候,他見過好些世家大族對陸今安婚配之事有著超乎尋常的關心,也見過眾多高門貴女對他的趨之若鶩。
李修然眯了眯眼睛。
這樣剛嫁進陸家就要放棄陸二夫人身份的人,實屬罕見。
這個看上去的文弱秀氣的姑娘,大抵也不是個尋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