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哥兒看向他,笑了。

他將剩下的三個雞蛋吃完,便拉著沐哥兒下山。

沐哥兒疑惑道,“你上山就為了摘柚子呀?”

他還以為有什麼很重要的事需要他幫忙呢?

柯褚看穿他的想法,“我得時時刻刻看著你才能安心。”

他怕閔氏趁他不在的時候欺負沐哥兒,否則他也捨不得沐哥兒跟他走這一趟。

沐哥兒羞的抿緊雙唇,半晌才嘀咕道,“夫君,你不知羞。”

柯褚失笑,妥協道,“是是是,是我不知羞。”

下山後,柯家已經沒人了。

柯沱看不起村裡人,時常去縣裡找他的狐朋狗友玩,閔氏估計是真怕田裡的活幹不完,心裡再不情願,也還是跟著柯大去了田裡。

柯褚推開屋門,一眼便發覺屋裡頭被翻過,他眼神冷了冷,關上門檢查了下,見東西和銀錢都還在,神色才緩和過來。

他從房樑上拿下白糖,“沐哥兒,拿個碗過來。”

沐哥兒噠噠噠的小跑去灶房拿碗,經過柯褚砸門一事,閔氏便再也不敢給灶房上鎖了。

柯褚倒出一整碗白糖後又將白糖收好放回去,他一手端著白糖,一手抱著顆柚子來到灶房,沐哥兒跟在他身後,“夫君,你要做什麼?”

柯褚拿了把凳子給沐哥兒坐,“做柚子糖給你吃。”

沐哥兒驚道,“柚子還能做糖呀?”

“能。”柯褚手上動作很快,沒一會就將柚子扒皮處理好,他把果肉丟給沐哥兒,“不可以吃太多。”

他怕沐哥兒吃太多肚子受不住。

沐哥兒一邊抱著果肉吃一邊看柯褚忙活。

柯褚將白糖放進鍋裡,白嫩嫩的柚子瓤裹上糖霜,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他沒忍住嚥了咽口水,只覺得手中的柚子果肉也不香了。

柯褚看他饞的慌,用筷子夾起一塊柚子糖吹涼喂進他嘴裡。

他感受到甜香味在嘴裡散開,含著糖一動不敢動,生怕這味會從他嘴裡消失。

柯褚戳了戳他微鼓的臉頰,笑著提醒道:“嚼兩下,嚥下去,這一鍋都是你的。”

沐哥兒鼓動著腮幫子,不捨得把糖嚥下去後,眼睛還直勾勾盯著鍋裡的柚子糖瞧。

柯褚又夾了顆柚子糖餵給他,看他吃的眼睛都眯起來,心裡滿滿漲漲的。

他在灶房裡找了個空罐子,一鍋的柚子糖正好裝滿一個空罐子。

沐哥兒抱著裝滿柚子糖的罐子,高興的眼睛都亮亮的。

柯褚收拾好灶房,開啟門通風驅散灶房裡香甜的氣味。

沐哥兒忽然問,“夫君,我們能不能把這柚子糖拿去賣?”

柯褚微訝。

他確實想賣柚子糖,但沐哥兒能想到這點卻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問,“你覺得賣多少合適?”

“一顆五斤重的柚子能炒出兩斤柚子糖,但這兩斤柚子糖用了一斤的白糖。”沐哥兒算了一下,“也就是說,一斤柚子糖成本在十文錢左右,若是要賣,至少得賣十二文。”

柯褚揉了揉沐哥兒的腦袋,“少了,一斤至少得賣十五文。”

沐哥兒並沒有算上人工成本,外頭賣的糖果一斤至少是二十文。

沐哥兒抱著柚子糖的手緊了緊,圓圓的大眼睛亮的討喜,“那我們豈不是能掙很多錢?”

柯褚看著沐哥兒那財迷的模樣,笑得捏了捏他的耳垂,“是,掙錢養我的夫郎。”

沐哥兒抿唇偷笑,他迫不及待的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去賣啊?”

柯褚拉著他回屋,“不急。”

“哦。”沐哥兒將柚子糖放在桌上,想想又不放心,便把柚子糖遞給柯褚,“夫君,放房樑上。”

柯褚將柚子糖隨意的放在角落,見沐哥兒皺著張小臉,道:“不怕,她剛來搜過,短時間不會再來了。”

就算被發現,閔氏頂多認為這柚子糖是他們從縣裡買回來的吃食。

“乖,睡一覺。”算算時間,閔氏他們也快回來午休了。

他不想沐哥兒跟他們碰面惹的沐哥兒不開心。

沐哥兒走到床邊,不捨得看了眼柚子糖。

柯褚拉著他躺在床上,笑道:“睡醒再吃。”

沐哥兒不好意思的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再吃一顆就好,剩下的留著賣錢。”

柯褚包住他的手指,輕吻他的手背,“不用剩,說了都給你吃。”

沐哥兒抿著唇,半晌還是沒忍住偷笑出聲。

一個時辰後,沐哥兒被吵醒了,他還未睜開眼,就聽到閔氏的罵聲。

“拉屎拉屎!天天只會吃喝拉撒,活是一點都不幹,蛋也沒下一顆!也不知我們柯家養你是有什麼用!”

母雞被閔氏打的咯咯叫,沐哥兒垂下眼眸。

他知道閔氏這些話是罵給他聽的。

“別管她。”柯褚也是剛醒,聲音還有些沙啞,“起嗎?”

沐哥兒點點頭。

被吵醒後,他也睡不著了。

他們起身穿衣裳,從屋裡走出來時,閔氏正在院裡頭餵雞。

聽到開門的動靜,閔氏看似不經意的瞥了他們一眼,不輕不重道,“終於捨得起了?”

柯褚沒搭理她,背起放著一顆柚子的揹簍往外走。

閔氏擰眉道,“你又要去哪?”

她剛才就瞧過了,揹簍裡放著一顆柚子。

柚子不值錢,有時候掉地上都沒人願意去撿,但柯褚揹著一顆柚子定不可能再上山去。

他不留在家裡幫忙幹活,還想去哪?

柯褚將沐哥兒拉到身側,“去梁家。”

閔氏臉色難看了幾分,“這不過年不過節的,去梁家做什麼?”

什麼去梁家,分明就是柯褚偷懶的藉口。

“算了,你要去便去吧,去走走也好。”她放軟語氣,“娘今日一大早便去田裡幹活,太陽太大了,娘被曬的頭暈眼花還不敢回來,我想著啊,我一回來,田裡的活幹不完,咱這一大家子吃什麼?我累點沒事,總不能讓你們跟著我捱餓吧?”

她對柯褚無法來硬的,便只能來軟的。

柯褚這人嘴硬心軟,她不信柯褚聽了她的話會無動於衷。

“娘,是兒子不孝,讓您受累了。”柯褚垂眸掩去眼底的嘲意,“不過娘您放心,待我養好身體,一定會好好幹活孝敬您的。”

他以前日日下田幹活,多累多苦也都咬牙嚥下去。

現在閔氏只幹了一早上的活就忍不住來他面前訴苦,讓人聽著只覺得閔氏似是受了多大的累一般。

果真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閔氏面容一扭,強忍著心裡的怒意問,“我聽村裡人說,你今早帶著沐哥兒上山去了?”

柯褚道:“在屋裡待久了無聊,我帶沐哥兒上山逛逛。”

閔氏強扯起嘴角笑道,“看來你身體養的不錯。”

柯褚笑著說,“多虧孃親勤勞寬厚,能讓我在家裡安心養傷。”

閔氏氣的一口血悶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她也不繞彎子了,直接問道:“那你這身體,何時能養好?”

柯褚搖頭嘆道,“我也不知。”

閔氏的臉瞬間就黑了下去。

柯褚對她的臉色視若無睹,拉著沐哥兒往梁家走去。

梁家住在村東頭,柯家在村西頭,小柚村環山而居,村東頭和村西頭隔著一座山,因此平時村東頭和村西頭的來往就較少,但到底是一個村的,偶爾兩頭的人還是會在村口碰見。

越靠近梁家,沐哥兒越緊張,他無意識握緊柯褚的手,臉色緊繃。

柯褚低聲問:“沐哥兒,你信我嗎?”

沐哥兒毫不遲疑的應,“信。”

柯褚擦掉他鬢角的細汗,“信我就別怕。”

沐哥兒看著他溫柔的雙眼,劇烈跳動的心臟逐漸平復下來。

他說:“夫君,到梁家後,你能不能讓我一直能看到你。”

柯褚心尖酸脹,“好。”

梁家家境一般,他們的屋子很破,院牆卻是高高壘起。

柯褚敲了敲院門,門內傳來走路的動靜,沒一會,院門開啟一條縫,門縫裡露出亭氏消瘦的臉。

“娘。”沐哥兒喊了一聲亭氏,亭氏低著頭不敢看他,聲音發虛,“進、進來吧。”

柯褚皺緊眉頭,前世他無意中撞見梁汀雨羞辱沐哥兒,他便單方面跟梁家斷絕關係,也不許沐哥兒跟梁家來養。

他沒想到,亭氏在家裡竟是這種模樣。

若不是他還記得亭氏的臉,他只怕會誤認為亭氏是梁家的奴僕,而不是梁家的女主人。

他們走進院子裡,亭氏便將院門關上,插上門閂把門鎖了起來。

沐哥兒渾身一顫,臉色發白。

他太熟悉這種鎖門的聲音了,每次梁烔或者梁汀雨要打他時,亭氏都會將門鎖起來躲進屋裡。

他看向亭氏,亭氏只將頭低的更低,快步越過他們,走進灶房裡將門關上。

梁烔和梁汀雨從廂房裡走出來,梁烔眼神不善,梁汀雨笑得陰冷。

“你們終於來了,可讓我好等。”

梁汀雨快步走來試圖攬住沐哥兒的手臂,“咱兄妹倆好久沒見了,去我屋裡頭聚聚。”

沐哥兒躲開她的手。

他知道如果跟她進屋裡頭去,他就不可能完好無損的出來。

梁汀雨臉色一沉,梁烔開口道:“柯褚,難得你來,進屋裡頭喝杯茶吧。”

他掃了眼沐哥兒,眼裡帶著警告,“沐哥兒許久沒見汀雨,定是有許多話想跟汀雨講,我們就不打擾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