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龔宇蔫巴巴應了一句。

他以為自己是大孩子了,有事也可以跟姐姐分擔了,但姐姐還是什麼都瞞著他,從來不跟他商量。

隔壁李家院子裡,張神醫早早吃完飯,就同眾人說道,“你們繼續吃,我去看看那姐弟倆。”

說罷,他就出了屋子,何嬤嬤送到門口,一見水靈縮著脖子站在門邊,她就瞪了眼睛,小聲呵斥道,“等什麼呢,還不回去!”

水靈立刻撒腿就跑,引著張神醫進了崔家院子。

廊簷下的火盆半死不活的燒著,藥湯已經熬好了。

水靈趕緊把藥罐子端進屋裡,又去找陶碗。

張神醫給龔家姐弟都把了脈,末了點點頭,笑道,“你們兩個真是命硬,這才一晚,已經見好了。特別是小子,再有一個月,肯定能下地走動了。”

龔雲舒趕緊行禮道謝,張神醫卻攔了她,囑咐道,“別看你身上沒見血,但比你弟弟可是傷的重多了,一日兩頓藥湯不能停,起碼養上兩個月,否則會影響壽數。”

龔雲舒也猜到一些,但聽說一日兩頓藥湯,要喝倆月,她就問道,“神醫,我喝的藥湯貴嗎,兩個月下來需要多少銀子?”

張神醫已經低頭給龔宇檢查腿傷了,隨口應道,“你那副藥裡添了人參,貴了一些。但倆月下來,有百兩銀子也夠了。”

百兩銀子?!

龔雲舒當時就變了臉色,她本以為有個十幾兩銀子就夠了,沒想到會這麼貴。

她們對於李家來說,不過是陌生人。

李伯爺在大街上,救了他們姐弟兩命就已經很難得了,如今居然還要花這麼多銀子,替他們治病。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救命之恩了!

如此仁義的人家,行事如此善良,他們卻……

她緊緊攥了衣角,好半晌才哆嗦著嘴唇同水靈說道,“水靈妹妹,勞煩你請老夫人和伯爺過來,我……我有話要說。有人威脅我們,要害李家!”

水靈剛倒完藥湯,聽得這話差點兒把碗摔了。

她一溜煙兒跑去隔壁,房門都忘記關了。

倒是張神醫只看了龔雲舒一眼,就繼續給龔宇換藥包紮了。

龔雲舒掙扎著下地,直直跪了下去。

龔宇的傷腿剛包好,他也撐著,跪在了姐姐旁邊。

龔雲舒拍拍弟弟的肩膀,紅了眼圈兒。

張神醫嘆氣,想了想就道,“別管你們姐倆兒是因為什麼到了碎金灘,一定別浪費了這份好運氣。只要你們良心放正了,說不定以後就是苦盡甘來了。”

龔雲舒磕頭,謝過老爺子。

這會兒,老太太和李震生、李老二都過來了。

佳音自然也不能錯過這機會,拘在侯爺背上,一起來看熱鬧。

眼見龔雲舒姐弟倆跪在地上,李家眾人誰也沒扶他們起來,紛紛落座。

老太太望著互相依靠,才能跪穩的姐弟倆,輕輕嘆了氣,開口問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龔雲舒伸手摟著弟弟,想讓他有個依靠,腿傷就疼的輕一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老夫人,我們姐弟對不起李家。先前在街上,我們被追趕打罵撞上伯爺,是故意設計的。有人逼迫我們這麼做,就是為了混進李家。”

“是誰逼迫你們,是誰設計?你說明白。”李老二臉色不好,任誰一片善心被利用,也高興不起來。

龔雲舒眼底一閃,忍著心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仔細說道。

“自從我爹孃和爺爺過世,我奶奶就變了,看我百般不順眼,每日非打即罵,還帶我出入很多親朋之家,就想把我嫁進高門,然後提攜龔家,恢復往日的興盛。

“但旁人私下都說我們家裡走了黴運,才接二連三的出事,所以,我的親事一直沒有著落。奶奶說我不爭氣,每日打的更厲害,我都忍了下來,只想護著弟弟長大。可奶奶慢慢也開始打罵弟弟,我想護也護不住。”

她哽咽難言,眼淚噼裡啪啦掉個不停,被她狠狠抹掉,繼續說道。

“一個月前,奶奶終於找到門路,要把我許給一個老翰林做第六房小妾,說那翰林答應教弟弟讀書,讓弟弟科考,光耀門楣。

“但沒多久,族叔就來了家裡,我偷偷聽見他和奶奶說,讓我幫一位貴人做點兒小事,就是……就是設法踏進李家門,勾……勾引伯爺,嫁給伯爺做正妻。

“就算不成,嫁不進來,也要留在李家,然後聽候他們的吩咐,整治李家。事成之後,會給家裡一筆銀子,也會把弟弟送去書院讀書。”

“太缺德了!”老太太氣的拍炕沿,不知道是罵龔家算計李家,還是罵龔家把年輕孫女送給翰林老頭子糟蹋!

李震生和李老二也是緊緊皺著眉頭,特別是李老二心裡更是滋味複雜。

畢竟人家是衝著他撒下的美人計,而且這姑娘還真被他帶回來了。

龔雲舒生怕李家人誤會,趕緊又說道,“我奶奶聽說你們家裡的身份,立刻就改主意了,同意了族叔的安排。我知道,她是想反過去利用族叔,盼著我當真……嫁進李家,比給翰林做妾,對家裡更有幫助。

“她主動同族叔說,可以詐死,然後讓族叔把她藏起來,然後用她的命,威脅我和弟弟聽從安排。她沒想到我會偷聽到這一切,我受夠了她的打罵和算計,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帶著弟弟逃出家裡。

“族叔他們怕伯爺懷疑,提前打折了弟弟的腿,不給醫治,又在街上把我們打的很重,我真以為和弟弟要死了。是伯爺出手相救,收留我們養傷,花銀錢買藥,我不想做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這才說個清楚。

“我們雖然有苦衷,但良心不正,算計伯爺救命,請老夫人和伯爺儘管打罵,我們甘願受罰。”

說罷,她押著滿臉驚訝的弟弟,再次磕頭,伏地不起。

老太太和李老二都沒說話,倒是李震生問道,“你族叔可說過指使他的那個貴人是誰了嗎?”

“族叔沒說,”龔雲舒抬頭應道,“但我有心要逃跑,就暗地裡盯著族叔,他總和鎮裡一個姓劉的地痞在一起密謀,那個地痞有個哥哥在新都開賭場,算是我們鎮上的一霸。

“以前,我爹還活著的時候,這個地痞還接近過我爹,要帶著我爹賭錢,被我爺爺教訓過。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新都的賭場?!

李震生和李老二對視一眼,眼底都是驚喜。

先前有人引誘魏大軍賭錢的那條線,居然就這麼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