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對公子的敬仰,真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哪裡哪裡……”

“公子若是為官,一定是當朝能臣。”

“過獎,過獎,大人剛才也很機智。”

“哎,比起公子遠遠不如。”

……

公堂之上,吳管家看著少爺和長安縣令有來有回,臉上的表情茫然又錯愕。

如果不是他從小看著少爺長大,對他身上的每一塊地方都很熟悉,他一定會以為少爺換人了。

現在的少爺和以前的少爺,除了長的像,哪裡都不像。

山羊鬍瘦子認罪之後,很快就寫好了供詞,李諾看向長安縣令,問道:“此人之罪,裴大人打算怎麼判?”

若是在現代,盜竊罪根據數額,少則拘役管制,多了可判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

其中,盜竊三千元以上,就算是數額較大,最高可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三十萬至五十萬以上,就是十年以上甚至無期了,當然,後世的無期徒刑,沒有意外發生的話,最多也就服刑二十年左右。

長安縣令思忖片刻,說道:“依照大夏律,諸竊盜,不得財,笞五十;得財者,將所得財物折算成絹數,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多於五十匹者,徒三年,流放三千里……,現今一匹絹兩百錢,此賊盜竊數額之巨,遠超五十匹絹,當徒三年,流放三千里……”

不出李諾所料,這個世界大夏的律法,對於大額盜竊罪判的也不輕。

盜竊看似危害程度不高,其實對社會治安危害極大,在這個時代,一家人賴以生存的財物被盜,是有可能死人的,也有很大可能會將良善之民逼到絕路。

當看到長安縣令寫完判詞後,李諾眉間有掩飾不住的欣喜。

法典上又多了一頁,繼那女刺客之後,那山羊鬍盜賊的畫像,出現在法典第二頁。

而法典封面上的數字,再次發生了變化。

“姓名:李諾。”

“壽命:十一日。”

抓個女刺客才給他加了兩天,抓個小偷,居然給他加了六天,徒三年加三天,流放三千里再加三天,經過李諾的試驗,每流放一千里加一天,大夏律最多流放三千里,再嚴重就是死刑了。

不知道死刑又能加多少天……

現在看來,有些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不用李諾自身和案件有關,只要是他參與的案子,都能得到法典的壽命獎勵。

只是參與到什麼程度才算,暫時還無從得知。

李諾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繼續驗證了,畢竟,十一天,一眨眼就過去了,他必須得經手更多的案子,才能保住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第二次生命。

他看向長安縣令,問道:“裴大人這裡還有沒有別的案子?”

長安縣令一臉的無奈,這大少爺判案判上癮了,自己午飯還沒吃呢,但他也不敢說什麼,正好衙門裡還有幾件未曾宣判的案子,就讓他過過癮吧……

一刻鐘之後,李諾一臉失望。

長安縣衙的確還有幾件案子,但都是證據確鑿,只剩下宣判的案子,這種案子,哪怕是他親自手寫判決,《法典》上的數字,也沒有任何變動。

他還是太樂觀了,看來能夠增加壽命的案子,就算不用他身處其中,也要有足夠的參與度。

長安縣令拿著李諾親手謄寫的判決,讚歎道:“少爺的這一手簪花小楷,寫的真漂亮,怕是長安少有人及……”

他發現他還是小看了李諾。

用“漂亮”來形容他這一手簪花小楷,是遠遠不夠的,只論簪花小楷,整個長安,都未必有人寫的比他更好,這不僅需要長時間的練習,更重要的是天賦。

一直以為,大理寺卿的兒子是一個傻子,但今天卻發現他不僅機智,竟然還寫的一手好字。

只不過,這種秀雅飄逸的簪花小楷,一般是女子學的多一點,對於男子來說,則顯得有些陰柔,若是有男人寫的一手簪花小楷,恐怕會被人們所恥笑。

這李諾,身體裡就像是有一位擅長書法的女子靈魂。

別說長安縣令了,就連李諾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以前沒學過毛筆字,更不知道什麼簪花小楷,但他照著長安縣令的判詞寫出來的字,就是這麼的秀氣和漂亮,他甚至還故意寫醜了一點兒……

李諾笑道:“自己沒事瞎練的……”

一個傻子能寫出這麼漂亮的字,的確不太正常,但他是靈魂穿越,身上沒有什麼把柄,就算是那老頭,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他。

更何況,李諾說自己不是他們家少爺,人家也不信……

這什麼簪花小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投機取巧,在這十一天裡,他得親自深度參與更多的案子,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片刻後,長安縣衙門口,李諾對長安縣令揮了揮手,說道:“裴大人,這幾天有什麼案子,一定要讓人通知我啊……”

長安縣令笑道:“一定,一定……”

……

送走了那尊大佛之後,長安縣令坐回椅子上,揉了揉臉,長時間的賠笑,他的臉都僵了。

也不知道這大少爺什麼毛病,審案還審上癮了。

一名美貌的婦人從屏風後走出來,站在他身後,輕輕的為他拿捏著肩膀,好奇問道:“老爺,剛才那人是誰,您那麼陪著小心……”

長安縣令擺了擺手,說道:“哎,不提了,還是以前在外地做縣令好,誰都要看本官的臉色行事,現在調到長安,官升了好幾級,可見誰都要裝孫子,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婦人倒是沒有說什麼,長安縣令話音一轉,又道:“不過,那個李諾,可真是讓本官刮目相看,那種問訊方法,連本官都沒想到,不愧是那個人的兒子,那一手簪花小楷,更是隱隱有大家之風……”

婦人問道:“什麼問訊方法啊?”

片刻後,這婦人驚訝道:“如果是編造的謊話,便很難倒著說出來,還有這樣的事情?”

“你們婦人想不通這些事情也正常,還是讓為夫給你解釋吧。”長安縣令很自豪的說道:“如果真的是自己做過的事情,即便是倒著回憶,大致也不會出錯,但若是臨時起意編造的謊言,就很難完整倒敘出來的……”

美貌婦人想了想,問道:“幾天前,你說出去查案,很晚才回來,那天你做了什麼,倒著和妾身說一遍吧……”

長安縣令的表情一滯,額頭開始沁出冷汗。

隨後笑道:“哎呀,那都是幾天前的事情了,為夫早忘了……”

婦人的語氣變的危險:“老爺的記性,可沒有那麼差,妾身提醒老爺一句,您回來在書房看了一會兒書,喝了兩杯茶就睡了,妾身怎麼弄,老爺都沒有反應……”

“那天,那天我太累了……”

“胡說,你連一件事情都記不起來,是不是又去青樓了,騙我說是去查案!”

“我沒有!”

“那你說啊,倒著說!”

“我……”

“好你個裴哲,你肯定是去青樓了,怎麼,家裡是喂不飽你嗎,天天去外面偷吃!”

……

走出長安縣衙,站在街上,李諾悠悠的嘆了口氣。

不出意外,在這十一天內,他應該是安全的。

但十一天後就未必了。

長安縣令他已經交代過了,希望這些天,能給他多來一些案子。

最好再來幾個刺客,受點傷沒什麼,保命才重要。

腦海剛剛冒出這個想法,耳邊忽然傳來吳管家的一聲大喝。

“少爺,小心!”

李諾抬起頭,只覺得遠處亮光一閃,瞬息而至。

吳管家站的遠了一些,體內真氣轟然爆發,自己徹底放棄了防禦,所有的真氣都向李諾席捲而去,但也只是讓那支箭的速度減緩了半成。

一隻黑色的羽箭,直射李諾眉心。

李諾已經看到了那黢黑的泛著金屬光澤的箭頭,也清楚的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不用等到十一天後了。

下一刻,這支箭就能射穿他的腦袋。

他閉上眼睛,不知道再睜開眼時,會不會回到那間小小的辦公室。

一瞬之後。

並沒有想象中的疼痛,他的思維依舊能夠正常運轉。

李諾睜開眼睛。

鋒利的箭首,距離他的眉心,不到一寸。

但這不到一寸的距離,卻是難以逾越的天塹。

一段白皙纖細的手臂,出現在李諾眼中。

因為距離太近,李諾甚至能看到她手臂上淺淺的粉色絨毛。

那道始終默默站在李諾身後,從未開口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邊。

那支羽箭,被她緊緊的握在手中。

李諾舒了口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愛你,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