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此世最大的魔術

“……”

斯黛拉呆然看著手裡的鴿子飼料。

這是在嘲諷自己，下城區平民只配吃飼料嗎？

斯黛拉確定了，聖子的真實性格遠比他那動人的外表要鬼畜、惡劣一萬倍。

這個屑小鬼……自己居然以貌取人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傢伙，真想回到兩分鐘前狠狠給自己一個耳光。

“開個玩笑。”尤利說。

“一點也不好笑。”斯黛拉冷哼一聲。

“來讓我們進入正題吧，斯黛拉小姐。我昨晚在夢裡被女神告知，會在一年以後遭到你的綁架——”

“這是謊言吧。”

斯黛拉頭也不抬，漫不經心地搖晃黑色過膝長靴。

“根本沒有什麼女神的夢境啟示，是你為了把我帶到這裡來而編造的謊言。”

“……真是有趣的自我辯護。”

尤利盯著她露在長靴外面的白嫩大腿，意味深長地說道：“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你為什麼會去否定「女神託夢」，而不是去否定「一年後的綁架案」呢？

這實在是非常不符合邏輯的一件事，除非……”

尤利說道：“除非在你心裡，早就有綁架我的想法了。”

斯黛拉停下進食，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後老實答道：“我沒有。

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你，既不認識伱也從沒想過要綁架什麼聖子。”

尤利略微提高音調：“那就請給出你認為夢中啟示是謊言的理由吧。

為什麼女神不可能在夢中告訴她寵愛的聖子未來的事情？”

“……”

斯黛拉安靜了很久，才小聲吐出一詞。

“直覺。”

“直覺可不能當做證據啊，斯黛拉小姐。”

“女神託夢就能夠當做證據了嗎？”銀髮少女不爽地反問。

“那要看提供證詞的人是誰了。”

“……你！”

斯黛拉沉默了下來。

如尤利所言。

同樣一句荒誕之言，如果是她說的，根本不會有人採信。

但如果是出自神諭的救世主之口，肯定會有許多人相信吧。

只要尤利菲斯一口咬定斯黛拉會威脅他的生命，教廷就算迫於輿論壓力也會採取行動。

“你打算顛倒黑白，也不惜誣陷無辜的我嗎……？”斯黛拉咬了咬嘴唇。

尤利不以為然道：“拋開事實不談，你就沒有一點錯嗎？”

“……？”

斯黛拉被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神志不清，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銀髮少女壓住激動情緒，冷冷問道：“我從剛才就在想，你該不會是想要威脅我吧？”

“你猜的沒錯，就是威脅。”

尤利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只要我一句話，你的人生就會徹底終結。”

聽到黑髮少年這麼說，斯黛拉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容，眉眼間充滿了嘲諷。

“是嗎……如果你做得到的話，就試試看吧。”

尤利沒有接過她露骨的挑釁，話鋒一轉：“你契約的使魔應該是斑鳩吧？混在了廣場的灰鴿子群裡面。

露比她們剛剛走掉不久，你的使魔也悄悄跟了過去。”

斯黛拉暗暗吃了一驚。

斑鳩和鴿子是外形及其相似、不觀察細節就很難分辨的兩種鳥類，他居然在那麼遠的距離就發現了我的使魔嗎？

尤利繼續說道。

“你透過使魔觀察到我的人已經離開下城區，附近也沒有其他可疑人物，所以才這麼有底氣跟我說話。

你覺得自己比我強得多，這種情況下一定能夠逃得掉——說不定還可以先把我揍一頓出出氣再逃呢。”

斯黛拉被他說中了內心所想，頓時來了興致。

“是又怎樣？”

“你搞錯了一點，斯黛拉。”

尤利平靜地說道：“我之所以會叫露比她們離開，是不想她們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畢竟可能會出人命啊。”

“……？”

斯黛拉靠著長椅，眯起雙眼眺望廣場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市民。

“這樣啊，是說只要你想的話，隨時就能殺了我嗎？在大庭廣眾之下？”

一秒之後，尤利點了點頭：“就是這麼一回事。

斯黛拉，現在的你就像是在我掌心跳舞的猴子，全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已經被人拿捏。”

“——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

面對少年莫名的自信，斯黛拉肆意冷笑。

“那就證明給我看啊，聖子大人喲，讓我看看你能拿捏我的證據。”

銀髮少女舔舐嘴唇，藏在袖管裡的右手已準備好給這張精緻的美少年臉蛋來上一拳。

尤利微微一笑：“斯黛拉，我給你表演一個街頭魔術吧。”

“啊？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跳躍啊！莫名其妙，誰要看你的魔術了！”

在斯黛拉的嚷嚷聲中，尤利把手伸進上衣內袋，取出了一枚金幣。

她雖然對所謂的魔術表演嗤之以鼻，但還是好奇地湊了上來。

看到那印有瓦倫泰家紋的金幣，斯黛拉還冷笑著嘀咕：“什麼啊，這是————”

斯黛拉的笑容凝固了。

廣場上的灰鴿子撲騰扇動著翅膀，一齊迴歸了天空。

與少女嗤笑一起消失的，還有身邊的喧鬧。

周遭的時空就好像停滯在了這一刻，對話、叫賣、吵鬧、腳步聲全部消失不見。

然而時間其實沒有停止，廣場一角的時鐘依舊清脆走秒。

——停下來的是她和尤利身邊的人，所有人。

直到前一刻還在穿行廣場、趕路前行的市民們，停下了腳步。

情侶停止了爭吵，雜技師的皮球掉落在地。

流浪漢不再灌酒，畫家收起了筆，小女孩垂下握著鮮花的手。

聚集在繁榮廣場上的兩百多名人類，如今每一張臉龐都轉向斯黛拉，面無表情地冰冷注視著少女。

“是什麼時候……”

面對這超現實的離奇光景，就連一向無畏的斯黛拉都彷彿掉入了無底凍窟，強忍著不讓身體戰慄。

不知道究竟該回應這數百道視線中的哪一條，少女聲音沙啞。

“不……這些，他們……全都是你的人？”

“您覺得如何？這被我們稱之為「權力」的……世上最大的魔術。”

尤利帶著沉靜的微笑，將指間的星幣收了回去。

下一個瞬間，廣場上的時空重新開始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