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管事大媽身上穿的衣服雖然不是很華貴,但是沒有補丁,顧筠庭猜測這人可能是洗衣房這邊管事的娘子。

髒水四濺,宋靈的衣服瞬間被浸透,衣物上沾染的汙漬更顯得她此刻的狼狽不堪。

“我沒有……我只是……”

宋靈試圖解釋,但管事大媽卻不給她機會,繼續大聲咒罵,還時不時伸出手來,敲打宋靈的腦袋,下手還很重,不一會兒宋靈原本雪白的腦門兒就紅了:“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繡娘嗎?現在不過是個洗衣的丫鬟,還敢磨磨蹭蹭的!我看你就是想偷懶!”

周圍的其他女工們並沒有因此而同情宋靈,相反,她們中有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這些女工們平日裡都嫉妒宋靈的美貌,更嫉妒她曾經作為繡娘時相較於他們來說明顯是高人一等的。

如今,看到宋靈落魄至此,與她們一樣幹著苦活,她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看看,這就是以前的繡娘,現在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得低頭洗衣服?”

一個女工故意提高了聲調,帶著譏諷的意味說道。

“就是,還以為自己多金貴呢,沒想到也落得這般田地。”

另一個女工附和道,臉上帶著不屑的笑意。

宋靈低下頭,默默地承受著管事大媽的責罵,她的眼眶微紅,但淚水卻始終沒有落下。

她知道,在這個洗衣房裡,沒有人會同情她,更不會有人為她出頭。

天道酬勤,皇天不負有心人——這是她的母親在世的時候,經常跟她說的道理,也是在她成長的這麼多年以來,支撐她繼續好好活下去的信條。

可是忍氣吞聲當包子,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宋靈不明白,也不曾想過。

她依舊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打算繼續用自己的勤勞和堅韌去應對生活中的種種不公。

顧筠庭站在暗處,將這些話語一字不落地聽在了耳中。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和心疼,見管事大媽敲打宋靈的手上動作依舊沒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的心裡面更加怒火交加。

只可惜洗衣房裡面的都是一群下人,他作為世子,於情於理都不方便直接出面插手此事,於是他立馬轉身給清風使了一個眼色,讓他代替自己出面。

“記得,要把人帶回來。”

“好,我明白。”

清風自幼跟在顧筠庭的身邊,自然不用多說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他點了點頭,立馬大步走上前去,擋在了宋靈的身前。

“住手!”

他的聲音冷冽而堅定,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愣。

管事大媽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子衣著雖然簡樸,但是布料很是上乘,猜測出對方的身份並不簡單,於是頓時也收斂了幾分氣焰,但語氣中仍帶著幾分不甘。

“您是哪位?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公子,我是洗衣房的管事趙大媽,現在我在處理偷懶的丫鬟,這是洗衣房內部的事情,不便入了貴人的眼,您還是少管為妙,免得惹得一身髒。”

“你也知道你只能在這洗衣房的髒汙之地說上幾句話啊?我看你這一副駕駛,還以為你在這兒當土皇帝呢!”

清風這一張嘴很是伶俐,三言兩語就把管事大媽說的神色緊張、無言以對了起來。

“你……”

不過清風卻不管管事大媽,他轉過身,看著宋靈那雙紅腫的手和滿是汙漬的衣服,柔聲說道:“你跟我來吧。”

宋靈呆住了,她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替自己出頭,還是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

看著她傻愣愣的樣子,藏在後面的顧筠庭心裡面很是著急,不過好在清風動作很快。

他徑直上前,小聲說了一句“得罪了”,就一把拽著宋靈的衣角,將她拉走了。

“誒!你到底是誰啊!這個人是我們洗衣局的丫鬟,她被你帶走了,這些衣服誰來洗啊!”

管事的大媽見宋靈被帶走,立馬就急了。

“誰愛洗誰洗!”

清風丟下了這麼一句話,隨後就帶著宋靈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靈的腦袋一片混亂,她都不知道這個“神秘人”究竟要帶自己去哪裡。

在清風的帶領下,她跌跌撞撞的來到了一處院落。

這個院落環境格外的雅緻,宛如一幅細膩的江南水墨畫。

院落深深,宛如一座隱匿於紅塵之外的桃源仙境,與世隔絕,寧靜而莊重。

周圍有許多的假山,怪石叢生,在假山的四周,擺放著各種精緻的雕像。

這些雕像,或立或臥,或笑或嗔,栩栩如生,彷彿賦予了生命。

不過,讓宋靈恍然瞭解如今自己身在何處的,還是那滿院的芷薇花。

芷薇花,花瓣潔白如雪,花蕊嬌嫩欲滴,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或攀附在假山之上,或藏匿於樹叢之間,或點綴在小徑之旁,將整個院落裝點得如夢如幻。

“這裡……這裡莫非是世子殿下的住所?”

宋靈環顧四周,終於認出了這個地方是哪裡──這天下只此獨一處的假山和雕塑,這滿園的芷薇花,無不彰顯著此處正是世子顧筠庭的院落。

她之前在做繡活的時候,就曾經聽其他的下人討論過,顧筠庭之所以種下如此多的芷薇花,皆因他的親生母親生前最愛此花。

關於他的生母和來歷,也是眾說紛紜。

“這裡是世子的院落,莫非你是世子的人?”

宋靈鼓起勇氣看向一旁的清風,開口詢問了起來。

清風點了點頭,不再多說,示意宋靈前去大堂,顧筠庭早就已經在那裡等著她了。

得到了肯定答覆,宋靈心裡的感受很是複雜。

她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朝著大堂走了過去。

大堂之內,陳設與氛圍莊重而典雅。

古樸的木質結構散發著歲月的沉香,雕花的窗欞透進縷縷暖陽,光影斑駁,顧筠庭就坐在大堂的中央。

他身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袍,衣袂飄飄,面容俊朗,劍眉星目,宛如翩翩公子。

他看向宋靈,目光裡滿是憐惜。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