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無聲無息到來。

大秦以十月初一為元旦即春節,從此日開始就歸入下一年。

相比於後世將春節視為辭舊迎新、闔家歡樂的最隆重、熱鬧之日。

現在的秦人反而認為春節是不吉利的日子。

因此這天會舉行儺舞、驅鬼辟邪、掃塵聚宴、祭祀先祖,祈禱來年豐收、平安。

這一日,嬴政作為皇帝也要去祭天,為大秦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阿政,你是要前往泰山祭天嗎?”

楚月凝打著哈欠,看著打扮隆重的嬴政,有些好奇。

泰山封禪誒,歷史上都沒幾個皇帝做到。

“自然不是,泰山距離咸陽千里之遙。”

嬴政戴好冕旒,又走到床邊,替楚月凝蓋好被子。

“那是去哪裡呀?”

地理不好的楚月凝用被子擋住臉上的羞窘,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咸陽西郊,上林苑上天台。”

上天台是戰國時期秦國在上林苑建造的一處以高臺建築為核心的宮殿群。

歷代國君每年都是於此處祭天。

後世談及上天台,大都覺得是阿房宮的附屬建築,實際上天台建造時間更為久遠。

“哦~那阿政快去吧,別耽擱了。”

楚月凝其實很想去見識見識古代的祭天大典,一定非常莊重、震撼。

可惜她已經臨近預產期了,不便外出。

等嬴政走後,楚月凝開始思考春季要做之事。

春耕還沒那麼快,現在最為緊要的是大型工事的建設問題。

本來十月份是大秦百姓服徭役的一月。

因為楚月凝去年的政策,今年預計會勞動力不足,所以她在考慮招工之事。

雖說往年徭役也會發工錢,大約在6錢~8錢之間。

但若不是官府強制要求,誰願意幹這種錢少事多的苦力活?

免除徭役是楚月凝收攏民心的一步,自然也考慮到了後續解決之法。

每日包吃包住、工錢二十錢,如此豐厚的報酬她就不信百姓們不會心動。

至於國家財政問題,光是雪紙就賺取了大量上層人士的財富。

而且之後楚月凝也有一個將錢財回籠的計劃。

夜晚,楚月凝告知了嬴政招工之事。

“大秦刑徒甚多,倒也勉強足夠。”

嬴政有些茫然不解。

為何突然要重金招工?

這一世他並未修建那些華麗的宮殿。

人力主要還是花在修築長城、水渠、馳道這些基礎工事上。

“阿政,大秦學宮還未建造。”

“況且,流通的財富才能創造價值,否則只是一堆無用的死物。”

楚月凝深知,錢幣的作用不在於自身,而是其代表的交易與經濟。

一個國家不僅需要生產力,還需要消費力。

若所有財富聚集在一部分人手中,不去流通創造價值,那麼社會將永遠停滯不前。

“人都是有慾望的,如果每天只給他吃飽飯,那他只會日復一日地重複工作、毫無改變。”

“如果給予他錢財,能吃得更好、穿得更好,那他會有無窮的前進動力。”

“在我之前,大秦與秦國有明顯變化嗎?經濟、農業、科技有在發展嗎?”

樸實而富有哲理的話,深深衝擊著嬴政固有的觀念。

他所接受的帝王之術就是愚民。

只要讓黔首吃飽飯,他們就會安分,而自己也能坐穩這天下。

現在卻有人告訴他,這是錯的。

嬴政神色從慍怒到沉靜,最終緩緩出聲,

“汝言之有理。”

想到奢靡浪費的貴族、面黃肌瘦的黔首、死氣沉沉的社會...

大秦與秦國並無區別。

又想到月凝帶來的希望與活力。

或許,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三日後,咸陽外城,告示處。

“咸陽東郊現招聘若干工人建造宮殿,日錢二十,包吃住,欲報從速。”

因為徭役的免除,一些附近村莊的百姓們紛紛來到城裡找活幹,爭取在春耕前賺一筆快錢。

“嘿,這份事工錢這麼高,不會很累吧?”

“我估計是,這抵得了其他工事近三倍工錢了。”

“累就累吧,能賺到錢就行。”

被如此高薪工作砸暈了的百姓們,半信半疑。

而大石在看完告示後,第一個拉著朋友去報名。

自從去年進入火炕施工隊後,那個冬天他掙到了一大筆錢。

因此一家老小吃上了肥肉、穿上了新衣。

嚐到甜頭的他相信這份招工啟事是真的。

同時內心也充滿了幹勁,等賺到錢他就能給孩子買些飴糖嚐嚐。

蘄年宮內,楚月凝靠坐在沙發上。

“墨先生,你可願主持學宮建設?”

一旁拘謹的墨矩聞言不可置通道,

“皇后娘娘,您願意將如此重要之事交於我?”

“當然,我相信墨先生的能力。”

“定不負皇后信重。”

墨矩熱淚盈眶。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親自設計主持大秦學宮的建造。

這可是能名留史冊的功績啊!

他們墨家終於能重出天日了嗎?

楚月凝看著快要哭出來的中年漢子,忍不住扶額。

她太過低估這個時代“士為知己者死”的風氣了。

抽出幾張圖紙,楚月凝趕緊轉移話題。

“此乃建造之利器,於你而言有所幫助。”

手推車、起重機、工兵鏟等現代工地常用工具她都給畫出來了。

至於能否做出來就看墨矩了。

不是楚月凝做甩手掌櫃,而是因為崽崽快要出生了。

她需要提前準備一些生產事項。

“多謝皇后娘娘,我會研製出來的。”

對於皇后娘娘這麼點小事都親自掛念,墨矩十分感激。

又有些難以啟齒道,

“我有幾個技藝高超的師兄師弟,不知能否也投於您門下?”

“樂意至極,本宮會令人好生安置。”

人才當然是越多越好,省得她逮著墨矩一個人薅。

等墨矩退下,楚月凝捏著最後一張圖紙嘆氣。

原本她想先讓墨矩研究出水泥的。

不論是修建馳道、還是築造宮殿,水泥都是跨越時代的產物。

有了它,道路將更平坦、房屋將更結實,還能大大提高施工效率、減少人力成本。

但百密一疏,楚月凝湊齊了所有原材料,卻忘了水泥需要極高的溫度煅燒。

以木炭的溫度根本達不到,只有煤炭才能成功。

然而在歷史上到西漢時人們才開始使用煤。

大秦地大物博,煤礦肯定是有的,但人們還沒意識到它的戰略價值。

中午,吃過午膳後,嬴政扶著楚月凝在殿外散步消食。

現在已是春季,但氣溫仍然沒有回暖,可謂是春寒料峭。

“阿政,你可有見過一通體黝黑、氣味刺鼻、點火可燃之物?”

楚月凝懷抱著一絲希望詢問。

阿政這麼見多識廣或許見過煤吧?

“並無,此物有何之用?”

嬴政思索片刻,微微沉吟。

不知此物有何特別讓月凝惦記。

“唉,此物能取暖,也能使兵器鍛造的更為鋒利。”

想起系統角落裡的灌鋼法,楚月凝神色失望。

若沒有燃料,即使有此秘法,大秦冶鐵之術也難以提升。

“哦?竟有此大用?”

嬴政異常驚訝。

即便他開創了物勒工名的工匠制度,嚴格要求兵器的質量。

但由於是青銅材質,兵器的鋒利度已是達到巔峰了。

現在月凝所說之物竟然能使大秦兵器更上一個臺階。

想起北邊囂張的匈奴、西邊騷擾的羌族、更遼闊的世界,嬴政心動了。

“那便下詔懸賞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