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進行得很不順利。

哪怕是當著警方的面,那群恐怖分子也依然在無差別掃射,似乎是希望將今天的這場暴動鬧得越大越好。

刊登報紙的要求已經被答應了,但他們臨時又改變了主意,聲稱必須把這件事進行電視轉播才願意放人。

事實上,從人數來判斷,恐怖分子們一共也只有六個人,比起數十位警官根本不堪一擊。但問題是這裡的人質太多,隨便開槍就會導致無辜群眾傷亡,警方不敢冒險,難免有些瞻前顧後。

越混亂的環境越容易找到機會。

神無夢將自己的手提行李從伏特加那裡拿回來,火速和兩人拉開距離,的確如她所說一般裝做了獨自一人的樣子。

或許這趟飛機的乘客注意到了她和琴酒兩人交流,但在另一撥人質之中的任務目標卻絕對不會知道,只要瞞過了對方就萬事大吉。

這裡是到達層,那些罪犯想要混進來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況且還要在這裡守株待兔,等待他們認為的“階級敵人”。

航班是先降落,再對接廊橋介面的,而要這麼精準地找到他們所走的那條通道,這群人大機率是在機組工作人員中有內應。

那位內應為了預防暴露所帶來的危機,會挑選適合被控制的人質,停留在後者身邊。

掃射的確雜亂無章,但總有人能注意到某些位置相對安全,至少子彈落在這一塊的次數很少,於是湧過來的人也更多了。

在推搡的人群中,神無夢被擠到了那位安撫孕婦的空乘人員身邊。

“一切都會好的,上帝會保佑我們。”

穿著制服的男人沉著而冷靜,安慰著大腹便便的婦人:“請不要太過擔憂,我們會平安離開的。”

“先生……”神無夢的眉頭微蹙,拽住了他的制服外套,垂落的長髮遮住小半張臉,“幫幫我……”

男人的面色一變,想要揮開她的手,卻在看到她面孔的那一刻硬生生停住,關心道:“這位小姐,您有哪裡不適嗎?”

眼前只是個看起來在成年邊緣的女孩,他覺得自己太過多疑,但還是伸手去扶對方的手,想要不露痕跡地讓那隻手從自己的外衣上挪開。

——但失敗了。

因為那女孩的手指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伸進了他的制服外套,轉瞬之間抽出了他隨身的槍,用冰涼的槍口對準了他。

“保險已經開了。”

神無夢抬起頭,臉上再看不出半點剛才偽裝出來的難受,命令道:“現在跟我走過去,讓你的同伴們停下。”

槍被發現,再裝作聽不懂已經沒有意義。

男人顧不上去看那位因為這番變故而慌張後退的孕婦,回答道:“他們不會聽我的。”

“能夠在航空公司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實時提供航班情況,你在你們組織裡面的作用應該不小吧?而且,連組織名字都是‘平等’,一定不會拋棄自己的同伴,否則今天的這場襲擊將會毫無意義,不僅沒能宣傳你們的組織,尋找到更多的新成員,反倒有損聲譽。”

少女歪著頭,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與當下的緊張氛圍格格不入。她像是在說些什麼動聽的話,但開口俱是威脅:“還是要我扣下扳機,你才願意說實話?”

機組人員、在老弱婦孺身邊、身上能夠攜帶槍械,這三點要求已經排除了許多人,再加上那群人開槍時有意避開這個方向,鎖定眼前的男人並不算太難。

尤其在組織裡這麼久,外套下面那明顯的槍支形狀還是一眼就能辨認的,現在握在手裡,她很清楚地知道這支槍的珍貴程度,小巧精緻,絕對不是一般地位的人可以拿到的。

空乘很難想象眼前長相柔美的女孩果真有勇氣開槍。

但現在是自己的命捏在別人手上,他並不敢賭,只能聽從她的吩咐往最前方同伴所在的位置走。

兩個人離得很近,神無夢沒有引起恐慌的想法,用自己的身形遮住槍支,保持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走過最擁擠的地方,再往前一點就能被那群恐怖分子注意到,也就有了談判的空間。

神無夢正考慮著等會怎麼請警方配合,前面的男人就猛地回頭,將從另一側口袋掏出的彈.簧.刀向她刺來。

食指還在扳機上,這種時候就算開槍也絕對是正當防衛,神無夢沒有半點猶豫,相信自己一定比對方的動作更快。

可下一秒,還沒等她真的扣下扳機,泛著銀光的彈.簧.刀就被人奪走,隨後是骨頭與地面發出的清脆碰撞聲。

空乘整個人倒在地上,似乎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被手刀橫劈過的小臂生疼,讓他忍不住握上去慘叫。

周圍的人群稍稍散開,一隻鋥亮的黑色皮鞋踩上他的手腕,那聲痛呼更加慘烈,卻沒人敢來詢問情況。

神無夢飛快藏好槍,屏住呼吸,順著那條長腿往上看。

戴著高禮帽的男人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輕蔑地哼了一聲,碾過腳下腕骨的力道毫不留情,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又變得嘲諷。

不是說不許自己暴露和他認識的事情嗎?現在是什麼新的劇本?

神無夢眨眨眼睛,沒有想通。

但不論如何,救人獲取生命值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她拍了拍琴酒那條腿,讓他鬆開,之後又拉著身為恐怖分子內應的空乘從地上站起來。

“不要再搞小動作了。”

她加重語氣,推著男人走到最前方談判的位置,將自己手裡隨時可以取人性命的槍展示在雙方面前。

交鋒停了下來。

蒙面的恐怖分子顯然沒有料到己方潛伏在人質之中的領頭人會在這種情況被控制,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警方完全沒有理解眼下的變數,神無夢趕在前者開口詢問前就率先解釋:“這位先生是他們的同伴,地位應該還比較高。這把槍就是他剛才不小心掉出來的,恰好被我撿到。另外,我希望能做個交易。”

她轉向那群罪犯,打算速戰速決:“我把他放了,你們把我們放了,可以嗎?”

-

因為電視轉播的裝置都搬過來了,那群恐怖分子的確不想在國民面前做出背叛同伴的事情,最後只要求警方放他們離開。

攝像機的見證之下,雙方都想要維護自己的聲譽,沒人敢反悔,最後這群無能的法國警方只好答應了這個要求,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人放走,“解救”了人質。

雖然他們趁亂擊斃了兩個恐怖分子,還承諾會在後續追捕逃犯,但今天的事件到這裡徹底落幕。

神無夢沒有心思去管別人國家的事情,她聽著腦海內系統通知生命值已經到賬的聲音,覺得今天這趟算是沒有白折騰。

雖然由於“人質們不被救援也不一定會死亡”導致她最終到手的生命值打了個折,只有三十二點,但至少給她攻略琴酒提供了更多時間,短期內也不用為了日常任務絞盡腦汁了。

現場依舊混亂,但畢竟危機已經解決,警官們也開始維持秩序,提供著幫助。

受驚的乘客或跟著警官離開,或拒絕了提供證詞的要求徑自回家。

作為在這場暴動中貢獻最大的群眾,神無夢禮貌地敷衍掉過來表示讚揚的警官,在後者驚豔的目光中走向那位任務目標。

她站定在男人面前,開口問道:“米歇爾先生,您沒事吧?”

一位才拯救了自己性命又年輕貌美的女性主動搭話,任何人都很難拒絕。

米歇爾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連堆在一旁的行李都顧不上拿,臉上的笑容溫和有禮:“您是?”

“我叫夢·羅貝爾,之前與貴公司郵件聯絡過,是特地來巴黎談論合作事宜的,沒想到這麼巧,會在這裡遇到。”神無夢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驚訝,“真高興見到您!”

聽她說完這句話,米歇爾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為難,像是完全沒有洽談這件事的打算,動作間透露著拒絕的意思。

神無夢善解人意道:“今天有些匆忙,不如等我們郵件商量好會談時間再見,也能給我多一些時間準備。”

說完,她微笑著點頭致意,做出準備離開的模樣,然後意料之中地被叫住。

“羅貝爾小姐!”米歇爾稍稍停頓了兩秒,但還是主動邀請道,“您一個人不方便,不如我送您一程?”

少女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然後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當然不會,我聯絡司機讓他過來。”

米歇爾已經恢復了屬於成功人士的體面,侃侃而談道:“本以為今天是不幸的一天,沒想到上帝庇佑,讓我能與羅貝爾小姐您相遇,還請您一定不要拒絕。至於合作的事情……我們也可以在車上先談一談。”

“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神無夢笑著答應。

她耐心地等待著米歇爾將行李找出來,又拒絕了對方幫她拿東西的建議,隨後一併往私家車接機的方向走去。

在身邊人沒注意到的時候,神無夢微微回頭,看向始終與她保持著十米距離的琴酒。

被帽簷遮擋著,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不影響琴酒將她臉上的每一個變化看清。

我成功咯——

少女用口型無聲說出這句話,飛快眨了眨右眼,在轉彎之前送出了一個甜美的w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