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仔細想想,也難怪他們會有這種想法。若易地而處,未能親眼目睹的情況下,連我自己都難以全信這類傳言。”

短暫的詫異過後,柴信又覺得以王騰為代表的,擁有這類想法的人,倒也不是全無道理。

斬道王者逆斬聖人,確實是亙古罕有之奇談。

眼前這些人無疑不是極其自信,甚至是自負的超級天才。可他們自詡,即便踏入斬道境界,幾乎不可能與聖人抗衡,更不要說斬殺了。

在他們看來,連自己這樣宗門之中不世出的天才都做不到,甚至連眾多古皇子都做不到,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柴信,又憑什麼不能做到?

足夠自信的人,總是比常人更加難以相信會有人比自己優秀,何況還優秀到了一種連想到不敢想的程度。

“柴信呀,到底哪種傳言才屬實,該不會真讓那個討厭的王騰說中了吧?”

姬紫月笑嘻嘻地拍了拍柴信的肩膀,故意以言語相譏。

姬皓月見狀,搖頭輕斥道:“紫月不要胡說,且不說以我對柴兄的瞭解,他不可能那般自欺欺人。縱然是姜神王,又豈會做那等毫無意義之事?”

都說最瞭解你的未必是家人與朋友,反而是你的競爭對手,看來確實不是虛言。

柴信擺手笑了:“無妨,事實勝於雄辯。”

下一刻,他的神色瞬間轉為冷漠,目光如清水一般掠過虛空,望向天上好似勝券在握的王騰。

“本不想尋你麻煩,留待葉凡將來親自解決。可你竟然自尋死路,我也就只好成全了。”

天穹之上,王騰本就有些陰鷙的神色愈發難看了,星輝閃爍雙眸中泛出濃烈之極的殺機。

“不知死活的東西,本座重回巔峰,就從斬你狗頭開始!”

不遠處,薛若衡望著這一幕,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兩個絕世天才爭鋒,而且還都抱著必殺之意,最終無論勝負,都會是人族的重大損失。

這其中的影響,遠不是隕落一兩位聖子級人物所能比擬的。

老人不著痕跡地擋住了柴信半個身位,同時也遞來一個懇求的眼神。

“王騰,不得放肆!柴信乃是老夫親自相邀而來,豈能容你羞辱?還不趕緊認錯,此事尚有轉圜之餘地!”

他鬚髮皆張,向著戰車上的王騰怒斥。

此舉看似是在打壓對方,實際上確實在嘗試最後一次挽救。

畢竟是奇士府曾經最優秀的弟子,老人不忍看他就這樣草草隕落。

他此前身處東荒,對柴信實力的瞭解遠非在場其他人所能相比,知道此戰若是開啟,王騰幾乎十死無生。

“薛師,想不到你竟護著這個孽障!此子囂張跋扈,欺世盜名,竟敢在此大放厥詞,我教訓他一番又有何不可?”

可惜,遭受過一次失敗的王騰,本質上早已失去了往日包藏宇宙的胸懷,完全沒能意識到薛若衡是在保護他,甚至還生出了一絲憤怒與忌妒之心。

“不過,既然薛師開口了,弟子也不能不給個面子。只要此子磕頭賠罪,我便留他多活些時日。待他離開奇士府,我再取其性命。”

這話可謂霸道到了極點,絲毫未將柴信放在眼裡,好像隨後就能將他捏死。

“這傢伙,何等狂妄!”

張子陵幾乎怒不可遏,好在被柳念霜拉住。

柴信是他最看重的人之一,竟有人敢當面如此侮辱,甭管對方是誰,都恨不得與之拼命。

“柴信,這都能忍麼?”

姬紫月磨著亮晶晶的虎牙,顯然也被王騰目中無人的態度激怒了。

柴信卻輕笑一聲,向著面色很不的薛若衡聳了聳肩,無奈道:“前輩,這就怪不得我了吧?”

“唉!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薛若衡長嘆一聲,苦笑著後退了半步,不再阻攔。

王騰如此不知好歹,說出的話更是一句比一句難聽,無疑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這個時候若再阻攔,老人知道恐怕得罪的就不止是王騰,還要加上一個如今實力就深不可測,潛力更是無可限量的柴信。

見老人用心良苦,卻被反咬一口,柴信也不由有些感慨。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他一步步走上高空,紫色長袍隨風飄動,滿頭黑絲輕舞飛揚。

“說實話,比你強的人我斬過不少,但像你這麼囂張的,還真是沒見過。難不成復活之後,你已不是你,被某些老鬼附體了?”

柴信這並非信口胡說,而是事實真相。

原著之中,王騰曾在姬家虛空殿得到了一塊永恆藍金,以為其中蘊藏的乃是虛空大帝傳承,其實卻是不死山中某位無上存在的殘念。

那位無上存在,便是於不死山中與虛空大帝大戰,最後只剩一絲怨念的傢伙。

王騰對外宣稱自己是借古戰車之力復活,實際上根本不是那樣,是永恆藍金中那位無上存在的怨念助他復活。

但是,卻也汙染了他的道心,漸漸步入了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

“死到臨頭,還敢胡說八道,不知死活的狗東西,我斬了你!”

王騰想不通柴信為何會戳到自己的痛處,不由既驚且怒,咆孝著催動古戰車,釋放滿腔殺意,向柴信碾壓而至。

剎那之間,天空都變得灰暗了,被無窮無盡的戰氣遮掩,化作一片遠古時代的戰場。

數不清的修士在大戰,有人族也有異族,數不清的殘肢斷臂,殷紅的血液匯聚成河,淹沒了千里河山。

一時間,在場之人無不膽寒,只覺得嵴背發涼,天上殺氣滔天的王騰,就好似一頭太古兇獸,直欲擇人而噬。

“這個傢伙,比當年強了十倍不止!”

姬紫月盯著天空,俏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雖然先前口中對王騰百般不屑,但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這傢伙不是個好像與的角色。

“那是當然,斬道的深坎,可不輕易就能跨過的,尤其是對一些絕世天驕而言,就更加難如登天。”

姬皓月同樣眉頭微皺,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他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神王體,當初被姬家視為支撐家族未來五千年的希望。

可誰曾想,這才短短十幾年而已,這個世道就完全不同了。

天上這兩個人,任何一個無論實力還是天賦,都讓他望塵莫及。

“不必擔心,我師兄天下無敵!”

張子陵雖然未曾見過柴信親自出手,但卻對他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除了兩人之間關係親厚之外,也是因為此前從黑皇、龐博等人口中,聽過他們對柴信實力的描述。

這一刻,他內心充滿了期待。

其他朋友們幾乎都見過柴信出手了,反倒就他這個說起來關係最近的師弟,居然還一次都未能目睹,這讓他如何能釋懷?

他雙眼瞪得滾圓,神念都釋放而出,打算看清接下來的每一個精彩細節。

可惜,他註定要失望了。

王騰再如何囂張,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斬道王者,縱然天賦絕倫,又身懷種種秘術與法寶,也最多就能與普通半聖抗衡。

面對真正的聖人,都要落荒而逃,甚至一個不慎就會丟掉性命。

更何況是已然踏入半聖之境,真實戰力已然堪比普通聖人王的柴信?

兩人之間的戰鬥,註定不會激烈,更加談不上精彩。

“去死吧!”

王騰仰天嘶吼,雙眸泛起妖異的紅芒,漫天戰氣化作一張漆黑如墨的大弓,無窮殺意凝為一支赤紅似血的神箭。

他雙臂肌肉隆起,一雙大手勐然開弓如滿月,鎖定不遠處長身鶴立的柴信。

“嗖!”

陡然間,虛空之中掠過一道血色閃電。

雙方之間本就不遠,神箭速度更是快到極致,幾乎離弦的剎那,便已然飛至柴信面門。

“僅是這一箭,我便擋不住!”

“不愧是北帝王騰,僅此一箭,便能力壓世間九成天才!”

眾人見此一幕,無不驚悚萬分。

然而,下一幕卻讓他們徹底驚駭欲絕。

就在那赤紅閃電抵達眉心前的剎那,柴信右手輕飄飄地抬起,簡簡單單地伸出了兩根手指,極為隨意地一夾。

“嗡!”

便是這看起來有條不紊,宛若閒庭信步般的動作,居然穩穩地將迅疾到了極點的殺意之箭擒在之間。

箭失之上翻湧的無窮煞氣,乃至澎湃如汪洋的法則之力,都在剎那間消散於虛無,好似從未存在過。

一時間,整片天地都陷入了寂靜。

“怎麼……可能?!”

震驚了剎那之後,終於有人結結巴巴地開口,吐出了所有人心底共同的駭然與疑惑。

“你!”

王騰臉上冷酷的神情更是徹底凝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引以為傲的殺生大術,自認為攻擊力足以媲美半聖的一箭,居然就這麼被人輕而易舉的化解!

望著那支被柴信兩根手指穩穩夾住,尾羽還在輕顫的血色箭失,所有人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既然如此,那我便還你一箭,也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柴信卻神色平靜,一絲波瀾都沒有。

這也難怪,近來他的主要對手無不是聖人以上的強者,而今面對修為還略遜於自己的王騰,即便對方天賦不一般,也很難勾起多少戰意。

話音落下的瞬間,只見柴信左手虛握,剎那間空間震盪,萬千光輝自虛空深處匯聚而來,最終凝聚為一柄猶如赤金鑄就的黃金大弓。

此弓乃是以數字秘幻化而出,雖然並非實體,但其威力卻足可比擬許多聖人兵器。

黃金大弓浮現的瞬間,所有人都不由覺得心頭一緊,彷彿被人捏住了命門。

隨後,柴信拈弓搭箭,天地元氣立刻奔湧而至,關注在手中長弓之上,瞄準不遠處仍有些不知所措的王騰。

剎那間,王騰如墮冰窖,只覺得遍體生寒,汗毛根根炸立,只覺得一股濃烈之極的死亡氣息已然鎖定了自己。

這種感覺牽動了他靈魂深處的恐懼,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當初被葉凡手中的斬仙葫蘆鎖定時,也是這樣的感覺!

身不由己,避無可避。

“不!”

短暫的驚恐之後,王騰發狂似的暴喝一聲,催動腳下的古戰車,瘋也似的掉頭狂奔,居然逃跑了!

儘管場面確實有些滑稽——分明前一刻還不可一世,張口便要人“跪地求饒”,否則便“斬你狗頭”,此刻卻跑得比飛劍還快——卻仍舊無人能夠笑得出來。

這也難怪,強如北帝王騰,堪稱斬道中的佼佼者,剛才那一箭已然令眾人心服口服。

可如今面對柴信的一箭,連他都生不出一絲抵擋的勇氣,更遑論其他人?

“休!”

柴信右手鬆開弓弦,被無窮元氣充斥的赤色箭失,已然鍍上了一抹奪目的神輝,恍若一條神龍撕裂天地,呼嘯著穿透層層虛空,奔向自己的目標。

古戰車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猶若真龍的箭失卻彷彿參透了空間的真義,幾次閃爍之間,便已追了上來。

王騰感受著背後近在遲尺的巨大力量,頓時顯出滿臉的驚恐與懊悔,甚至連抬手抵擋都做不到。

“世間怎會有此等妖孽!”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轟!”

箭失瞬間洞穿王騰的腦袋,將其整個炸開,連同其中的元神,以及那一絲殘念,都被無窮的神輝盡數磨滅!

“轟!”

無頭的屍體和無主的戰車立時落地,砸塌了一座山峰,驚起無數珍禽異獸。

柴信射出那一箭之後,便驅散黃金大弓,轉身向張子陵等人走去,再未看王騰一眼。

直到他走到近前,張子陵幾人才將目光收回,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怎麼,這才幾個呼吸的工夫,就不認識了?”柴信挑眉。

眾人怔怔無語,許久姬紫月方率先開口:“險些真不敢認了。”

其餘幾人聞言愈發默然,隨即竟齊齊點頭。

柴信搖頭失笑,抬手拍了拍有些呆滯的張子陵,指著遠處被砸塌的山峰道:“再不去收拾戰場,可就被別人搶先了。”

這純屬玩笑,就他剛才展現出的戰力,便是一天一夜不去收拾戰利品,也無人敢擅動王騰那些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