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此之前,自己還將柴信當做是走了狗屎運,才被嵛祖收為關門弟子的幸運兒,張道塵不由倍感慚愧。

此刻僅僅從柴信身上散發而出的那一抹氣勢,他就知道自己方才錯得有多麼離譜。

站在他面前之人,絕不是易與之輩。

恐怕放眼整個仙界,乃至於諸天萬界,同階之中都未必能有人與之爭鋒。

至於同代青年,就更不必多言。

不過,儘管已經對柴信的強大有所預料,張道塵卻並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他以往雖然性格深沉,但卻從不是未戰先怯之輩。

更何況經歷了方才臨陣頓悟,他終於明悟本心,更加不會放棄這次與同階的絕代天驕爭鋒的機會。

即便明知勝算很小,他也要全力一戰。唯有如此,方不負多年苦修。

“念在你還算坦率的份上,我給你出手的機會。”

柴信望著遠處滿臉慎重與堅定的白衣少年,眼底閃過一抹欣賞之意。

與此同時,他將手掌輕輕一拋,玄黃印立刻迎風漲大,瞬間化作三尺直徑,倒懸於頭頂。

萬千道則垂落而下,夾雜著息壤與玄黃之力,將柴信護持得密不透風,先天便已立於不敗之地。

“又或者,你們八位也可一起攻上來,或許能有一線勝機。”

隨後,柴信的目光掃過遠處八人,說話的口氣顯得極為狂傲,但他的神情卻無比平靜。

從始至終,他都絲毫沒有瞧不起這幾人的意思。

事實上,此次參與考核的九人,恰好便是排列於元仙級前十的九位聖子。

只有列為第三聖子的金震玉,由於前幾日被柴信打成重傷,至今尚未痊癒,故而未曾參與。

毫不誇張的說,這九位聖子,便是神州門當代天賦與實力最強的九人。

即便是放眼整個仙界,他們也都足以排列於頂尖天才之列,哪怕是跟天庭前十仙宮的太子相比,也絕無半分遜色。

這樣的天才人物,除非是沒事找茬——如金震玉——正常情況下,柴信自然不會有輕蔑的意思。

不過,此番他已經將玄黃印祭煉為絕品道器。

成為了絕品道器的玄黃印,威能甚至還要超過他最初的猜想,達到了近乎媲美王品仙器的程度。

尤其是當他催動造化之力,注入玄黃印中,更是能令其達到完全不弱於大部分王品仙器的地步。

換言之,僅是一件玄黃印本身的威能,就已經超過了很多尋常聖仙。

再加上柴信同樣不弱於尋常聖仙的自身實力,兩者疊加之下,已經無限接近於聖仙巔峰的存在!

換言之,就算是風元子全力對柴信出手,也僅能略微壓制。

可是,若想斬殺或是鎮壓柴信,聖仙之中已無人能做到——除非是至仙出手!

又或者,是多位聖仙絕巔的存在聯手,佈下絕殺大陣,也能有一線可能。

因此,面前這九位雖然是放到整個仙界,都稱得上天才的人物,可想要戰勝柴信,卻仍舊沒有半分可能。

若非看在這九人手段還算光明磊落的份上,柴信根本不必與之廢話,直接以雷霆之勢擊敗。

而且這九人當中,能真正對他造成一些威脅的,其實只有張道塵一人而已。

如果從事實出發,另外八人是否出手,其實對柴信根本沒有一絲一絲。

方才他之所以讓九人一起上,某種程度上也是在顧及那八人的顏面罷了。

這畢竟只是一場入門考核,雙方僅僅立場不同而已,並無深仇大怨,沒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絕。

說到底,柴信自己最終也會成為同門的一份子。

不說處處與人為善,但也沒必要一下子成為眾失之的,將所有人都得罪。

而且另外八人也都不是蠢人,聽到柴信所言,並未覺得對方狂妄,也不認為是對他們過於輕蔑。

因為從對方身上展露出的氣息,他們就能夠清晰地察覺到,人家根本不需動手,甚至只要釋放一道神念,就足以將他們全數擊敗!

在場真正能夠跟柴信過上幾招的,其實僅有張道塵一人而已。

但人家卻還要他們一起進攻,並說“或能有一線生機”,實在已經是給面子了。

這話明擺著是在說:各位一起上,我再放放水,假模假式打幾個來回,大家面上都。

八人當然樂意接受這樣的邀戰,畢竟誰都知道,這場考核非同小可,外界正在關注的人只怕數不勝數。

以柴信此時展露出的實力,他們若不聯手,跟張道塵一起進攻,只怕最後連一招都接不下。

眾目睽睽之下,誰也不想丟臉到那種程度。

不過,張道塵已經有言在先,只想與柴信公平一戰,他們業已應下。

此刻若是出爾反爾,又有失信之嫌,不僅擔心張道塵會心有不滿,更加顧忌外面觀戰眾人的觀感。

“各位,先前是我張道塵過於自負了。姜……道友的實力遠超想象,我等不妨聯手與之一戰。無論勝負,也算是了卻此番任務!”

卻在這時,張道塵居然主動開口,邀請另外八人聯手。

這一刻,眾人都明顯地感覺到,張道塵身上的溫潤平和之氣似乎又回來了,而且比過往任何一個時間,都顯得更為真實、誠懇。

短時間內做出和原先截然相反的決定,張道塵這般舉動,完全等同於在打自己的臉。

但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卻顯得無比平靜,語氣更是極為自然,並無絲毫的難堪與猶疑。

就好像是普通人在回家的路上,發現自己拐錯了巷子,然後輕描澹寫地收回,重新選擇正確路線。

一樣的理所當然,一樣的毫不猶豫。

就好像這不是一場無數人關注的考核,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會招致鄙夷。

但事實不可能是如此,唯一的解釋就是,張道塵的心境確實蛻變了。

這對他而言,著實是一件幸事。

許多正在暗中關注著這一戰的宿老,眼神都不由地亮了起來。

在多年前嵛祖拒絕收張道塵為徒之後,不少高層也為此苦惱和詫異了許久。

直到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才漸漸察覺,張道塵似乎是在道心上有很大不足。

但是對於修道者而言,最難改變的便是道心。

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影響著修道者的方方面面。

雖然張道塵始終在門中如日中天,被奉為第一天才,但眾多宿老對他的態度,卻也漸漸變得曖昧。

按理說,即使嵛祖不肯收他為徒,也會有很多至仙層次的存在願意收徒。

可事實上,自從被嵛祖拒絕之後,再也無人向張道塵表露過要收徒的意思。

正因如此,張道塵才始終一廂情願地認為,這是嵛祖的考驗。

也唯有這個解釋,才能讓其他眾多極為看好他的門中宿老,數千年不對他動收徒之念。

當然,這對張道塵而言,其實也是避免自己道心崩潰的唯一一種信念。

那時已經陷入執念的他,必須要堅信此事是嵛祖收徒前的考驗,否則很可能直接陷入自我懷疑的境地,導致道心崩潰。

道心崩潰的修士,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但此時此刻,很多正在關注這場考核的宿老,也紛紛察覺到,那困鎖了張道塵數千年的執念,似乎終於煙消雲散了。

從此以後,他的前途將一片光明。

“好啊,嵛祖已然收了姜玄黃為徒,而且曾經拒絕過張道塵,想必不會食言而肥……如此,倒是可以便宜我。”

“張道塵一旦過了心境這關,其潛力只怕姜玄黃也無法比擬,看來這次嵛祖是看走眼了!”

“此戰過後,對張道塵動了收徒之念的老傢伙,只怕不在少數,又該各顯神通了。”

那些真正的老牌強者,眼力自然不會比柴信遜色,也都能看出發生在張道塵身上的變化。

對於這樣一個擁有無限未來的年青人,自然會有很多老輩會動收徒之念。

畢竟以張道塵目前展露出的天賦,再加上沒了心境的阻礙,成就至仙絕不是難事,甚至有很大機會成為至仙中的巔峰強者。

這對於任何一個勢力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中流砥柱,自然不可能不重視。

對於圍觀者的心思,場間眾人都沒有太多思考的餘地。

其他八位聖子本就有意聯手,如今再加上張道塵親自開口相邀,最後一絲顧慮也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合力向姜道友討教!”

“能參與這一戰,著實是我等之幸!”

八人很快就達成了一致,眼底迅速升騰起高昂的戰意。

畢竟都是神州門中最天才的一批弟子,即便明知不會是柴信的對手,但在真正開戰之前,依舊能調動起全部的信心。

“不求多麼出彩,只要不丟人就行……”

“難得有這次機會,或許能助我領悟更深的境界!”

每個人心思都不相同,但在這一刻卻都打算拼盡全力。

“很好,諸位請吧!”

柴信負手而立,目光平靜地掃過所有人,強大的氣勢瞬間內斂,整個人變得無比沉凝,好似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

“此戰之後,我便會突破至聖仙境!今日,便是我以第一聖子的身份,最後一次戰鬥!”

張道塵緩緩開口,宏大的聲音響徹整片虛空,渾身被璀璨的神光籠罩,掌中浮現出一柄純白無暇的神劍。

神劍之上纏繞著無窮聖輝,道道沉重的法則好似一條條神龍,盤踞在劍體表面,迸發出無與倫比的恐怖威勢。

“大光明聖劍!”

隨著張道塵再次暴喝,潔白無瑕的神劍陡然暴漲千倍,好似一柄通天奇峰,直欲刺破虛空。

這是他曾在一處遺蹟習得的最強絕學,本是三千大道之一的“大光明術”,被他融入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劍術之中,發揮出的威能堪稱毀天滅地。

這一刻,不僅是他在蓄力。

周遭八人也都在各展神通,或是刀槍劍戟,或是拳腳神通。

剎那間,無數道彩色神輝如群星璀璨,閃耀整座蒼穹,把每一寸虛空都完全覆蓋。

在外界的一塊塊巨大光幕之上,都已經無法清晰顯示出考核區域的情況。

只能看到無窮彩色霞光之中,十道身影隱隱約約地矗立。

即便並無任何威壓從中傳遞而出,可稍微聯想這些法力融匯而成的恐怖領域,依舊足以讓無數人心驚膽顫。

“不愧是九大聖子聯手,恐怕就算是哪些立於聖仙絕巔的存在,也無法硬接這一番攻勢吧……”

“太恐怖了,這就是九大聖子的真實戰力麼?與他們相比,我這二十餘萬載歲月,簡直都修煉到狗身上去了!”

“這般堪稱毀天滅地的聯手攻勢,那姜玄黃當真能夠接下?”

“這不好說……但是,看先前九大聖子無比慎重的模樣,姜玄黃必然有著遠超我等想象的底牌和實力。”

無數人都在議論,同時也在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這一瞬間,即便是那些至仙中的無上存在,也無法預料此戰的最終結局。

不是他們不夠智慧,而是對於柴信的實力缺少充分的認知。

“姜玄黃方才顯露的氣息,確實已直追聖仙中的佼佼者,稱得上是萬古罕有之妖孽……不過,張道塵心境蛻變,已經觸及聖仙領域,還有八大聖子相助,勝負確實難料。”

“本來姜玄黃獨戰張道塵,再收拾其餘八人,能有十足把握。可他卻主動要求眾人合力,卻有些過於狂妄了。”

“或許他有我等不知的底牌,否則以嵛祖的眼光,也不會如此果斷便收他為關門弟子。”

一些老輩強者也在交流,雖然普遍不太看好柴信能夠取勝,卻仍然保留了對嵛祖眼光的信任。

當初,他們無法理解嵛祖不收張道塵為徒,事實證明對方並未看錯。

而這一次,嵛祖直接收了一個初次見面的年青人為徒,他們當然也不敢再隨意質疑。

事實證明,吃一塹長一智確實是至理名言,這些老傢伙漫長歲月曆練而出的沉穩,果然非比常人。

“各位好手段,真是讓姜某大開眼界!”

面對鋪天蓋地的法則海洋,柴信依舊面不改色,口中不住稱讚。

“如此看來,我必須使出十成功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