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篡變

火蜥蜴藥劑師塔薩的腳步聲打破了氣氛。

身為伏爾甘的子嗣，他和原體一樣擁有著極其高大強壯的身體，虯結的肌肉即使包裹在動力甲下，也隱隱間流露出一種強悍的氣勢。

火蜥蜴和暗鴉守衛兩隻軍團，在很多方面幾乎都是兩個極端，比如尼康納有著近乎慘白的膚色，而塔薩的面板則是漆黑如炭，據他所說這是基因種子所帶來的影響。

塔薩更是和尼康納的安靜截然相反，有著猶如夜曲星火爐般的熱情。

“我的朋友們，你們躲在這看些什麼呢。”

火龍之子那散發著熔岩火光的瞳孔注意到了全息投影，不由得也跟著讚歎道，“過去的泰拉真美，如此廣袤的海洋和我們夜曲星完全不同，夜曲星上只有熔岩之海。”

“當普羅米修斯和夜曲星靠近時，巨大的星球引力撕裂的夜曲星的地殼，地底的岩漿匯聚成海。”

“夜曲星的地火中只有七塊較為穩定的大陸能夠讓凡人生存，當星球活動達到峰值時，避難城就會開啟為避難者提供保護。”

“而泰拉的海洋則分割出了九塊大陸，根據長者的講述，當初我們火蜥蜴軍團可是在高加索荒原附近的暴風雨地下長廊為帝皇執行過一次極為重要的任務。”

“整整兩萬名強大的火蜥蜴戰士，在暴風雨地下長廊中對抗鐵人自動哨兵，到戰役結束只有一千名火蜥蜴倖存。”

塔薩的嗓音猶如熔爐，那種幾乎全軍覆沒的悲壯在他口中卻顯得異常平淡。這並非是他冷血無情，只是這位火龍之子真的認為為了帝皇獻出生命的這些前輩都是值得的。

在夜曲星這樣的死亡世界，生命是格外脆弱的，但也正因如此，火龍之子們對於死亡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

有價值的死亡，那便是值得的。

然而洛希卻是聽出了塔薩話中的深意，他知曉來自黃金時代的洛希並未經歷過鐵人叛亂那黑暗的時代，因此特意用火蜥蜴軍團那場慘烈的戰爭來警告他。

鐵人並非完全不值得信任，但也需要保持應有的警惕。

並非所有的鐵人都在那場背叛中站到對立面，根據一些流傳下來的古老記載，事實上有一半多的鐵人依然幫助自己的造物主，對抗著反叛的同類。

若非如此，若是所有鐵人一起背叛，哪怕是全盛時期的人類也將墮入無盡的深淵。

鐵人是人類全部心智所凝結的戰爭兵器，完美的造物必將勝過其造主，當這把兵器指向舊主時，造物者也將為造物所害。

看似粗獷豪放的火蜥蜴，卻有著一顆同樣細膩溫柔的心。

“感謝你的勸戒塔薩，我銘記於心。”洛希微笑回應，可卻隱約感覺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是火蜥蜴的歷史麼……哨兵鐵人，不對，是前面！

洛希心中的怪異感愈發強烈，他很少有這種不安的時候，那麼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對！就是這裡，他剛剛說泰拉的海洋劃分出九塊大陸，即使是把亞歐大陸分開計算，從前的地球怎麼會有九塊大陸？”

即使將歐亞大陸分開計算，地球上也僅有七塊大陸。

但是在智腦所投放的全息影像中，那星球的剪影分明就是有著九塊形狀各異的大陸，在原先太平洋以及印度洋的位置，三座稍小的大陸完美的融入其中。

“不對，拋開人為劃分的歐亞大陸，地球的大陸數量僅有六塊。”洛希有些拿不準腦中的記憶，他的理智告訴自己正確的數字應該是六。

而另一個聲音則不斷的重複，正確的數字應該是九。

他閉上眼睛回憶，只能發現腦中的回憶沒有任何的突兀之處，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的大陸各自有著自己的名字，也有著對應的歷史。

“是我記錯了？六塊與九塊，我怎麼可能記錯？”

“不對！”

一時之間，艙室內的氣氛降到冰點，洛希面色沉了下來，立刻下達全面的自檢指令。

他感覺到了，什麼東西影響了他的認知。

在智腦的思維引擎中，一串極其微小的特殊程式碼不知何時混入其中，它僅僅只有九個字元，與這浩如煙海的程式碼海洋相比不過滄海一粟。

然而正是這小小的九個程式碼，卻彷彿覺醒了自我意識一般，散入眾多的程式碼叢集之中。

它們並非病毒資料或是有害編碼，能夠輕鬆的跨過防火牆的阻攔，但當他們組合到一起時，詭異的力量降臨了。

或是更改了程式碼的正負標記，或是更改了程式碼的數量標記，細微的篡變進入程式碼世界，讓這座由黃金時代眾多天才大腦搭建出來的高塔產生了動搖。

【人工智慧必須保護人類】

這是智腦所遵從的一條核心邏輯，但此刻，在某種詭異力量的干擾下，智腦對【人類】這一概念的判斷變得遲緩起來。

【什麼是人類】

【阿斯塔特是否是人類】

智腦的計算力足以運算出一個恆星系從誕生到毀滅期間每一個原子的運動，但在此刻它卻陷入了不可思議的遲疑。

身為強人工智慧，智腦擁有著自己的意識和情感，忽然間它好像靈光一閃，思維核心中出現了這個疑問。

阿斯塔特是否屬於人類這個問題，和古老的特修斯之船哲學之問有幾分共通處，當一個人類經歷了大量的改造，是否還屬於人類？

模糊運算的結果顯示，這些經歷了大量的生化改造，更是在體內植入了蘊含亞空間力量的種子的存在，不應該歸入人類之中。

【出現非人類生物，採取強制措施】

在智腦的判斷中，洛希的身邊出現了非人類生物，並且威脅到了他的生命安全，出於對主人的保護邏輯，它立刻採取攻擊手段。

在洛希的肩頭，智腦的化身皮卡身上電弧閃爍，同時艙室內極速列印出複數個閃爍著致命電弧的強大武器。

這些電弧武器對準了尼康納和塔薩，隨時準備射出足以將肉體化為灰燼的恐怖電流。

“終止行動，立刻！”

洛希也是意識到了智腦的異常，他的心臟怦怦直跳，以最快的速度強制智腦停下一切動作。

足以將一切有機體化為塵埃的特斯拉電弧在發射的前一瞬間停了下來，洛希的指令具有最高優先順序，這條指令替代了原先的滅殺指令，讓它陷入待命狀態。

智腦的思維核心之中，無數的資料流組成了軍隊，各種殺戮程式碼被製造出來，對入侵的反制措施立刻展開。

憑藉著無比龐大的算力，智腦終於是發現了潛藏在核心裡的異常程式碼，殺戮程式碼將那些異常程式碼隔離開來，然後用各種演算法將其徹底毀滅。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那串程式碼是從哪來的？！”洛希收到智腦的彙報後，頓時有些發懵。

沒有任何的預兆，什麼東西入侵了紅警號智腦的思維引擎，並且差點讓智腦對船上的這些戰士們痛下殺手。

但隨即，他立刻意識到這一場緊急危機的來源，肯定和星艦外波濤起伏的亞空間之海脫不開關係。

哪怕是在蓋勒立場的保護下，依然有什麼不知名的存在混上了這艘星艦。

“剛剛發生了什麼？”尼康納立刻問道，他看到了這艘船的智腦剛剛想要殺死他們，並且洛希對此並不知情。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船上現在有敵人。”洛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