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姚家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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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
吃過早飯後,許家三口騎摩托車回到了鄉下。
時值五月,道路兩旁的水田早已插滿了翠綠的水稻。
一路行駛,不時能看見農民伯伯揹著個大藥桶噴灑農藥。
[無人機也是風口。]
回憶起前世看到的村民用無人機大批噴灑農藥的場景,許慶凡心想。
類似的風口實在是太多了,開超市是,電器大賣場也是,他稍微一回憶就能想起好多。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空有屠龍術的他,拿不起屠龍刀。
咔嚓一聲,摩托車的前輪似乎壓死了一隻蟲子,一股難聞的氣味隨風飄進他的鼻腔。
臭屁蟲!
自打上了高中後,這種曾經支配了他整個童年的蟲子就銷聲匿跡了。
前世讀小學時學校裡有顆龍眼樹,每到夏天,樹上、地上爬滿了臭屁蟲的蹤影,用腳踩死後惡臭能伴隨你一天,洗過澡後都還能聞到。
許媽出生的地方離縣城只有二十多公里遠,開了半個多小時後摩托車抵達目的地。
外婆就坐在門口,摩托車的轟鳴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媽。”
“婆婆!”
許媽和許慶凡同時喊道。
“哎!來啦,凡凡進屋來吹風扇,外頭熱。”外婆把手裡拿著的幾顆鳳眼果放回到竹籃,起身就要過來抱許慶凡下車。
“婆婆我自己來就行了。”
“小心別被煙筒燙到。”外婆小心提醒。
“嗯。”
都是血的教訓,許慶凡現在右腳踝都還能明顯看到曾經燙傷後留下的疤跡。
“媽。”許爸將摩托車停好後,向丈母孃打招呼。
“嗯。”外婆不鹹不淡的看了他一眼,領著小凡進到了屋裡。
倒不是外婆不喜歡這個女婿,實在是親家人做事太不厚道。
和許媽不同,許爸是城裡人,家裡四個兄弟他排老么。
可能是城裡人自帶的優越感,許慶凡的奶奶十分不滿意農村出生的許媽。
若只是言語上擠兌幾句也就算了,得知許媽懷了孩子,居然打上門來要她去醫院做人流。
許媽一氣之下回了孃家,好在許爸不是媽寶男,不顧家中反對追了過來,兩人這才在這邊領證安家。
沒錯,是先有的許慶凡後領的證,所以說外婆沒有一掃把將許爸打出去已經不錯了。
“婆婆,公公和大舅呢?”許慶凡見屋裡沒人,疑惑問道。
“知道你要來,上河邊摸魚去了。”
“好哦,我要喝豆腐鯽魚湯!”許慶凡點頭如搗蒜。
河裡打撈的鯽魚裡面還有魚蛋,加兩個土雞蛋生滾那叫一個鮮美!
許爸自知不討丈母孃喜歡,說了兩句後也走出去摸魚了。
許慶凡也想跟著去,但想到外婆這麼久沒見自己,他只好等傍晚了。
許媽和外婆合力將一蛇皮袋丹鳳果搬進屋裡來,三人一邊剝果果一邊閒聊。
丹鳳果在我們這邊也叫“蘋婆”,外形和口感都和板栗有點像,用來燜雞特別好吃。
“小凡明年就要上小學了吧?”
“對。”許慶凡乖巧點頭。
“好好讀書,別學你媽,還有你大舅,都是沒出息的......”外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嘆了口氣。
“媽!”許媽有些羞惱的嗔著自己的母親。
“怎麼,高中都考不上還不讓人說?”外婆拿起一串丹鳳果就拍在許媽身上。
“城裡人有什麼好的,一個個都找城裡人......”外婆看著貼在牆壁上的全家福,意興闌珊。
牆壁上的照片許慶凡看過很多次,是外公外婆舅舅和母親一家四口的合照。
照片上的許媽還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一身純白長裙,模樣靈動可愛。
兄妹兩一個叫姚建軍,一個叫姚錦屏,
大舅比許媽大十五歲,照片上已經是個年輕俊俏的帥小夥了,濃眉大眼高鼻樑,活脫脫一個翻版梁朝偉。
都說外甥像舅,照片上的大舅和大學期間的許慶凡有七八分相像,差別較大的是身高。
大舅只有一米七三,但營養均衡的他高三時就已經超過一米八了。
姚建軍算是生在新中華長在紅旗下的一代人了,趕上那個特殊的時期,小學沒讀完就回了家。
好在有一把子力氣,是個幹農活的好手,幫姚家減輕了不少負擔。
家庭條件改善後,許媽得以順利出生。
就這樣安穩的又過了幾年,姚建軍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
一個做事勤快、長相酷似梁朝偉的俊後生一下子成了十里八鄉媒婆們的搶手貨。
結果出人意料,大舅誰也瞧不上,卻是看上了下鄉進行勞動改造的陳教授家的小女兒。
陳教授夫妻兩都是第一批公派留洋的高階知識分子,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一起被髮配到這山溝溝裡來。
夫妻倆都是讀書人,一家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姚建軍看準時機過來搭把手,一來二去竟真的將他們小女兒給騙走了。
村裡最不缺的就是嘴巴不把門的長舌婦,沒過幾天大舅和陳家閨女滾苞米地的謠言傳遍十里八鄉。
等陳氏夫婦聽到風聲時,謠言裡陳家閨女陳子裴的肚子都被姚建軍給搞大了。
陳家人氣得打上門去,可怎耐姚建軍就是臉皮厚,捱打也要一個勁的往上湊。
七八年,兩家人喜結連理。
也是在這一年,姚建軍和陳子裴親自將陳家人送上了開往千里之外的列車。
年底,陳子裴收到了一個來自燕京的包裹,裡面有一封信、兩百塊,以及一大堆姚建軍看都看不懂的書籍。
陳子裴提出要參加來年高考,姚家人沒有反對。
七九年夏天,陳子裴懷著身孕參加高考,並順利考上了燕京師範大學。
又一次,姚建軍將陳家人送到了車站,目送著他的岳父、丈母孃、大舅子接走了他的老婆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一年後,一封信不遠千里送進了這個訊息閉塞的村莊,送信的是縣裡的領導,信裡工工整整的裝著五百塊和一張離婚協議書。
聽母親說,之後大舅像是變了一個人,沉默寡言,經常一坐就是一天。
這件事也成了姚家人最大的禁忌。
這就不難怪,對於小女兒考不上高中,外婆為什麼會這麼氣憤了,人活在世,誰還不是為了爭一口氣。
“婆婆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大學!”許慶凡認真說道。
“好,好,好!”外婆一連說了三個好,眼眶滿含熱淚。
突然的,許慶凡發現前世的自己真該好好感謝夏小小。
這些都是他考上港城大學後外婆告訴他的。
若是沒有夏小小那句“你要是考上港大我就做伱女朋友”,許慶凡還能考上港城大學,外婆還會告訴他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