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清早。

大名府的知府大人還沒起床,就被下屬敲響了家門。

今兒,他攤上大事了。

那個殺人兇手,實在太猖狂了!

竟然在牢獄的值夜房裡行兇!

置他這一府之首為何地?

還,連殺了七人!

那可是七條人命啊!

不是什麼阿貓阿狗。

最讓他心驚的是:

哪怕是最有經驗的仵作。

驗完七具獄卒的屍體後,都判斷不出,兇手殺人所用的兇器是何物!

如此整齊又細密的傷口,又沒留下任何打鬥的痕跡,他做官二十幾年都聞所未聞。

府衙的衙役們,傾巢而出。

將這七個獄卒的日常生活,調查了一個底朝天。

忙活了一個白日,半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找出來。

他們喝酒賭錢或嫖妓等毛病,是有。

能上升到惹出人命的事,卻沒有一樁。

初步判斷。

兇手不是這幾人的同僚,就是牢獄中關押的囚犯了!

想到後者,人心惶惶。

衙役和獄卒們上班期間,去哪裡,都要結伴而行。

甚至,連上茅房都不敢一個人去。

大名府府衙的牢獄中,現在關押了八百多號囚犯。

從每間囚室掛在外面的鐵鎖來看,一點被暴力開過的跡象也沒有。

況且,囚室離值夜房還隔了好幾道門呢!

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知府大人本著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原則,讓下屬們地毯式排查。

首當其衝的是死囚犯。

死囚們沒想到,死之前還迎來了一波毒打。

那些身強力壯還未被判決的男囚,被打得更慘。

刑具套餐大禮包,來了一整套。

獄卒們的兇殘樣,還真嚇到了不少人。

都陸續吐了口,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看到他們認罪書的知府苦著臉。

加班,連夜加班。

輪到審問左家那一群屁股開花,還趴在地上發熱的讀書人。

獄卒們都不知道要怎麼下手了。

爬都爬不起來的文弱書生,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七個年輕力壯的獄卒?

再到關押老人、孩子的囚室。

更是一問三不知,滿臉的迷茫。

別說對人用刑了,就是拉著臉,語氣兇狠一些都能給你來一個水漫金山。

甲字七號房,是他們懷疑的目標之一。

可是,打個群架都把自己打成那個鬼樣子的婦人。

兩個受辱後,連自殺都沒死成!

一個是失了半條命的孕婦。

還有個少夫人被輪後,直接挺屍了。

就是把她們全加起來,也沒連殺七人的身手吧?

遇上這等規模的兇殺案,今日的牢飯是沒得吃了!

涼水也沒得!

知府大人:是要讓兇手吃飽喝足後,有力氣接著殺人麼?

兇手,就藏在這些囚犯中!

但,就是找不到合理的懷疑物件來!

就顯得府衙的官員們格外的無能了。

鬧心的是,再過兩夜,左家這三百六十人就要上路了。

流放的具體日期,早就呈報給了朝廷。

耽擱一日,他可是會被問責的!

甘明蘭所在的囚室,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兩晝夜滴米未進。

昨日那一場群架,又耗費了不少的體力。

現在一個個都餓得前胸貼後背,扒著柵欄門上直哼哼。

“饅頭,我要吃饅頭......”

“官爺,給口水喝吧,嗓子都冒煙啦。”

“沒有饅頭,給口清粥也行啊!”

“......”

就連三姝之一的呂氏,都挺不住屍了。

擼下來身上的飾品,想找人換一口熱飯吃!

大人的忍耐力,稍微強一些。

甘明蘭四歲的便宜兒子左馳雋(小名肥仔),可沒那個耐力。

他有氣無力靠在羅氏的膝蓋上,吮著指頭道:

“祖母,其實那個雜麵饅頭也挺好吃的鴨,這回窩指定不說剌嗓子了嗷。”

“祖母的心肝兒哦,等咱們出了這個鬼地方,祖母一定讓你把饅頭吃個夠,還配著你外祖母做的殺豬菜吃。”

“吸溜......”小肥仔聽到肉,荔枝眼都瞪直了。

“昂,窩外祖母做的殺豬菜還是配米飯香嘞,肥仔能吃三大碗!”

羅氏著他有些沙啞的小奶音,心疼得直抽抽。

這孩子打從孃胎生下來,就是一個小胖墩兒。

兒媳婦坐月子期間,一頓要吃兩個大豬蹄子或者半隻雞。

奶水是又多、又好。

乖孫吃到一歲半才斷的奶。

之後,家裡的雞蛋羹和肉糜沒缺過。

都四歲的娃了,身上的奶膘都還沒有掉。

手背和腳背都胖得起小窩窩。

胳膊跟藕節一樣,洗澡的時候還要掰開來清理。

誰不讚一句她家孩子養得好?

這才兩天時間,小心肝的圓臉都沒那麼圓了。

昨日的雜麵饅頭,祖孫倆勉強分吃了一個。

要知道今天半個饅頭都不給,昨日怎麼都得藏一個。

人老經餓,小心肝可扛不住啊。

也不知道兒子關在哪裡了,身子骨受不受得住。

她兒子的現狀,其實還行!

左文康沒想到。

年僅三十歲的他,前腳剛死,後腳就借屍還魂了。

繼承了原身的記憶。

他只覺得,積攢了一世的好運氣全用在了這一輩子。

妾夫的身份,是他上輩子最大的傷痛。

明明被爹孃照著正夫養大的,卻陰差陽錯做了鳳朝戰王爺的妾夫。

溫柔小意的伺候了戰王爺十五年。

對方殉國的訊息才傳回京都,他就被殉葬了!

還是這個邶國好!

原身不僅是明媒正娶的正夫,還已經有了一個胖兒子。

這裡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反倒是在家相夫教子!

原身的秀才身份,代表的可是當今最受人尊敬的讀書人。

記憶裡的四書五經,與鳳朝的別無二致。

不過是將男權與女權顛倒了而已。

昨夜,他被堂弟灌了一碗涼水後,高熱已經退去。

人早就沒事了。

只不過還沒想好,要用什麼樣的姿勢來迎接這潑天的富貴。

流放不流放的,倒也不要緊。

只有環境鉅變,才好解釋他的性情大變。

就原身那萬事不過心,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人設。

恕他辦不到!

哪個當家爺們兒,不操心家裡的柴米油鹽?

哪個有孩子的男人,不將大半的心思放在孩子身上?

這輩子妻主的寵愛,他就不奢望了。

只要對方給他足夠的尊重,把親兒子養大就可以當老太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