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悠悠轉醒,睡眼朦朧的翻了個身,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大爺。”

蔣環端著茶水小跑進來:“您喝喝茶。”

王布犁從床榻上坐起來,擺擺手:

“我早就說過了,用不著你們伺候,你小子要是再裝聽不懂,莫要覺得我會免了你的責罰。”

“小的不敢。”

蔣環便退了出去,瞧見同房的書吏們,臉上皆是帶著不屑的神色。

他倒是無所謂,只是確認王布犁是不是真的在睡覺。

王布犁的規矩多,但蔣環更想要完成陛下親自交代的事,一舉一動都得監視。

現在倒是好解釋,以後倒是有些麻煩。

過了許久,蔣環得到毛驤的教導,那便是要好好保護王布犁,陛下對此人很是看重。

“屬下明白了。”

蔣環微微拱手,便立馬從廁所出去,調整心態。

看樣子王布犁的身份十分重要,要不然不會啟動這麼多人保護他。

此人到底是有什麼本事,竟然會受到陛下的這般重視?

他只是個基層小吏啊!

難不成?

蔣環不敢往下想,急匆匆的回到刑房。

但他可以確定一件事,按照目前的情況而言,他抱著王布犁的大腿,顯然是一件對自己前途極為有利之事。

王布犁睡眼惺忪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醒盹後,便站起身來走了一遭。

手下的人在忙,他上面的知縣在忙,就剩下他自己一個人溜達。

“大爺。”

趙勇點頭哈腰的給王布犁問好。

他便是朱元璋嘴裡的逸夫。

通俗說法就是鄉鎮裡閒逛的二流子,在南直隸周遭較多。

這是歷史遺留問題,經過元末的戰亂,土地荒蕪,人口離散,失去土地的百姓,遊惰成性,屬實是社會治安的一大禍根。

朱元璋認為逸夫是大明的蛀蟲,也是警惕有人走自己的老路。

因為他以前就是個無業遊民。

鄧愈建議朱元璋把陝西、湖廣邊境的流民全都圈禁起來。

這些逸夫主要靠兩個方面存活。

一個是在公門當中求活,二是在市閭鄉村閒逛,靠著給官府打探訊息。

儘管朱元璋開國就定下知丁法,規定老百姓之間相互監督、互相檢舉揭發的權力。

朱元璋認為此舉可以使得民風淳樸,還能省錢。

但事實的發展與他構想的“烏托邦”大相徑庭。

王布犁認為老朱這個人從戰亂當中走來,是有想法的,但最終政策制定下來就變味了。

“百姓”全都變成了舉報黨。

許多百姓都把事情捅到京城來,以至於南京城內的縣衙極為忙碌,只有經過知縣判案後,才上報刑部。

總之在朱元璋的視角下,大明的百姓不行。

大明的官吏不行。

只有他最行!

大明只要完全遵從他的教導,帝國才能走的更遠。

以至於後來朱元璋只能憤怒的表示不是朕的想法不好,而是你們這幫百姓都是刁民,不懂朕的苦心,全都砍了。

問題就得到了表面解決。

九族消消樂的法子真好用吶。

趙勇這個逸夫便是王布犁差人發展的下線,負責打探訊息。

破案總得需要各式各樣的訊息,用來判斷。

吳知縣給王布犁的賞錢,多是被他用在這裡了。

“近來周遭可是有什麼不法之事發生?”

王布犁在一旁扭動著腰跨。

江寧縣在南京城內,要說治安極好,那是放屁!

不是所有的案件都能送到縣衙裡來的,朱元璋他還鼓勵“家裡族長、鄉老”負責處理,待到無法解決再送到縣衙內。

“倒是沒有,多是搶盜之事,並未告官。”

王布犁頷首,近日來周遭出現了“車匪路霸”,在秦淮河、金川河等地搞仙人跳。

姚廣孝便是這樣被當作同夥抓進大牢裡的。

大明官妓是屬於大明控制企業的要上稅,私娼都是被打擊的行列。

南京城聚寶門外由朝廷主持開辦的妓院,王布犁數都數不過來。

白天靜悄悄,到了晚上,那可是熱鬧的很。

在朱元璋的政策下,大明官員夜宿妓院,無論職務大小,全都開除,永不錄用,而且官員夜宿被抓,先庭仗,再流放。

王布犁對於大明百姓的生活有了確切認知,他自顧不暇,哪能改變旁人,更不用說改變朱元璋了。

王布犁從懷裡掏出繫著的銅錢,甩給他:“自己去買飯吃。”

“多謝大爺。”趙勇連連道謝。

王布犁揮揮手,就站在縣衙門口曬會太陽。

就在這個時候,幾個人押著一個婦人前來衙門告狀。

王布犁眉頭一皺,看樣子是個命案,要不然搞不了這般聲勢浩大。

“到底怎麼回事?”

一旁的門子連忙介紹王布犁是刑房的典吏,破了不少案子,知縣都經常與他探討案子。

“回大爺。”一個老頭子指著被捆住的婦人道:“此毒婦乃是我兒媳,放火燒死我兒啊!”

“我沒有,是被大火燒死的,與我無關。”

婦人在一旁流著淚大聲喊冤。

縣衙門口每次來報官都亂糟糟的,只要出現苦主,馬上就能圍起一堆人來看。

李景隆騎著高頭大馬路過,也不可避免的就被吸過來看熱鬧。

尤其是資訊不發達的大明時代,看熱鬧看新奇更是對人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王布犁擺擺手,叫人把快班的頭頭高木叫過來,讓他把被告給抓起來。

“哎,怎麼回事?”

李景隆對於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當即出聲制止。

王布犁打量了一眼這個少年人,身著華服,胯下大馬,一瞧就是個二代。

在南京城內,勳貴二代們真是多如狗,隨便走路就能碰上。

周遭衙役看見有這等人詢問,也是極為惶恐。

畢竟洪武大帝的安排,是你穿什麼都規定好了,誰敢破壞規矩?

“他們說此婦人是殺人兇手,你們就認為她是殺人兇手,平日裡就是這麼審案子的?”

李景隆看著那婦人臉上腫著,身上還有傷痕,一瞧就是糟了折磨。

“伱是何人?”王布犁伸出手指著婦人道:“衙門辦差自是有一套章程,何須向你解釋?”

李景隆小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他未曾想到會是這番回答。

旁餘人也典吏大爺的話,極為震驚。

“你。”李景隆揚了揚馬鞭:“真是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