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結束這可悲一生的地方,是礦區的矸石山。

因為矸石山是潘家莊最空曠的地方,除了一輛運送煤矸石的礦車,由機器控制,每個小時出來倒一次煤矸石之外,再也不會有人來這座荒涼的地方。

我不想讓任何人發現他死了,我想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世界,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因此而傷心。

或許,如果被發現了,那些所謂的家人,還會埋怨我給他們添麻煩吧。

我因為身材矮小,很容易就鑽過了礦上修葺的圍牆上的狗洞,這些狗洞,都是盜竊國有煤礦資源的竊賊留下的。

進了礦區,我就朝著矸石山走了過去,路過礦上的物資倉庫時,我遇到了一夥鬼鬼祟祟的人。

他們蹲在門口,窸窸窣窣的小聲議論著什麼。

“三爺,裡面銷上了啊,怎麼辦呢?要不撤吧?”

聽到聲,我就知道了,他們是來盜竊的,對於這種事,我早已稀疏平常了。

在礦上上班的人,就沒有幾個不偷礦上東西的,幾乎每個礦工,都或多或少的從礦上帶一些鋼筋,鋁塊,電纜線等等。

這些東西,大多數都是礦上用不上的金屬廢品,但是對於礦工來說,只要帶出來,就能賣個三五十塊的,足夠一家子吃幾頓肉了。

我爸也幹過這種事,只不過因為人緣不好,被保安亭給抓住了,差點因為這事,被開除了。

最後,不得已花了一個月工資,請了一頓飯,買兩條煙把保安隊長賄賂了,才擺平這件事。

對此,我當做沒看見,徑直朝著矸石山去了。

“誰,站住!”

一聲呵斥聲在黑夜裡壓抑著爆發出來,隨後我就看到幾個人朝著我跑了過來,把我圍在中間。

一盞強光手電照射到我臉上,刺的我眼睛有些疼。

我伸出手擋住我的臉,透過指縫,看著包圍我的人。

為首的是一個一米八出頭的大個,他臉上的神色很慌張,其餘幾個人都面色兇狠,但是,氣也喘的厲害。

顯然我的出現,讓幾個人都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恐懼。

為首的人在打量我一陣之後,發現我對他們並沒有威脅,便訓斥道:“誰家的小孩?半夜三更的來礦上做什麼?”

“尋死!”

我直白的告訴他們,隨後,從背後摸出來一把菜刀,那鋒利的菜刀,把眼前的四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都給嚇的不輕。

尤其是為首的那個男人。

他急忙說道:“別亂來,千萬別亂來,你死你的,跟我們沒關係。”

說著,便給我讓開道路,像是躲避瘟神一樣躲避我。

看著他們讓路,我便從他們身邊走開,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敢攔著的,就這樣,我與他們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但是,我剛走兩步,卻聽到為首的那個人對著我呼喊道:“嘿,小孩,死之前幫個忙吧?要不然,你肯定也死不成。”

對方剛喊完,一個肥的跟豬一樣的胖子,還有那個跟竹竿一樣的瘦子朝著我跑過來。

把我給抓了回去,我並不反抗,就如我這十八年來對於一切的逆來順受一樣,接受著任何人給予的磨難。

為首的人拿出來一根菸遞給我,似乎想跟我套近乎,但是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抽菸。”

他點了點頭,把煙叼在嘴裡,說道:“小孩,你認識我嗎?”

我搖了搖頭,並不認識他。

那個肥豬立即說道:“媽的,六爺你不認識啊?道上混的,江湖上響噹噹的賊王潘斌,我不信你沒聽過。”

我看到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就再次搖頭,我真的沒聽過什麼賊王潘斌。

看到我真誠的模樣,胖子就罵了一句:“孃的,跟個傻逼一樣,哥,他能行嗎?”

那個為首叫潘斌的人打量了我一番,隨後,又推了一下鐵門,很快,鐵門上面,就出現一個很小的縫隙,思考了幾秒鐘之後,他就做了決定。

他指了指鐵門上面的縫隙,跟我說:“鑽進去,幫我把門開啟,完事,你死你的,我走我的,到時候,六爺我多給你燒幾刀紙,到下面,也不至於做個窮鬼。”

我聽後,就看著他指著的地方,原來,他們偷東西的倉庫,從裡面銷上了,所以,即便是從外面把鎖給開啟了,也依舊無法進去。

鐵門上的縫隙,是他們唯一能進入倉庫裡面把門開啟的途徑。

但是,縫隙太小了,他們都鑽不進去,只有我矮小的身體,才可以勉強試一試。

而我覺得他說的話有道理,我活了十八年,窮的連條狗都不如,如果死了,沒人給自己燒紙,做鬼了,也還是個窮鬼。

於是,我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扒拉著鐵門,十分靈活的順著那個鐵門的門縫鑽了進去。

我從鐵門上跳下去,很快就聽到門外那幾個賊激動的嬉笑聲。

“兄弟快把門開啟!”

聽到那個賊頭的催促聲,我沒有猶豫,直接開啟了門栓,把鐵門給開啟了。

“動作麻利點!”賊頭吩咐了一聲。

幾個人進了倉庫就分工明確的一起配合著,將一個完整的電纜滾輪翹起來,然後,推著滾輪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倉庫。

看著幾個人得手了,我就準備離開,但是突然想起來什麼,就打算回頭叮囑一下那個賊頭,別忘了給我燒紙的事。

但是,我卻發現,這個賊頭在得手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又朝著我揮揮手。

說道:“兄弟,再進去把門給拴上。”

我聽後,就覺得他事多,我也費解的問道:“為什麼?直接走了,不就完了嗎?”

對於我的疑惑,他倒是顯得極為專業,十分嚴肅的說道:“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吧?

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的給我們爭取到銷贓的時間,並且,能極大力度的干擾警察的偵查。

做賊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的,做賊可是一門學問。”

對於他的驕傲,我很不理解,因為,在我看來,賊,是一種非常可恥的東西,我並不知道,他對於自己是個賊,有什麼理由感覺到驕傲。

但是,我也沒有拒絕他的要求。或許,我這輩子永遠都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別人吧。

所以,我又回去,把鐵門給關上了,然後從門縫裡鑽出來。

做完這一切,我看著那個賊頭才逃離現場,而我也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朝著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們兩夥人像是從來沒有任何交集一樣,各奔東西。

但是,我剛走兩步,我又聽到了那個賊頭的呼喊聲。

“嘿,兄弟,別死了,跟我一塊做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