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兩碗熱氣騰騰的肉面便被端了上來,裡面各加了兩個滷蛋,算不上豐盛,但也是這平武縣內,唯一肯接待他的地方了。

白羽並不在乎吃什麼,只是在乎能跟誰一起吃,加上他幾乎餓了一天一夜,在肉面上來時,就忍不住抱起碗來喝了一大口湯。

隨即也不用陸少遊吩咐,兩人就各自吃了起來。

這會還沒到晌午,老陳叔清閒之餘來到陸少遊身邊坐下問道:

“這孩子看起來不像是咱們平武縣的?”

陸少遊咧嘴一笑:

“新收的弟子,也算是武館的新鮮血液。”

老陳叔聞言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拜入陸家武館學藝,他沉默了片刻還是沒說什麼。

“多吃點吧!不夠還有……”

留下這句話後,他就起身離開了。

陸少遊也不在意,他知道老陳叔想說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終有一天,一切都會回到正軌的。

一碗比白羽臉盤子還要大的麵碗,被他連湯帶面很快就吃完了。

這時,老陳叔又給他碗裡添了些麵條和肉湯,笑著問道:“味道如何?”

白羽連連點頭:“好吃極了!謝謝陳爺爺!”

老陳叔聽他這聲爺爺喊出來,臉上不由得露出慈藹的面容:

“真乖,不夠的話再跟爺爺說。”

說著,便有些眼眶溼潤地離開了。

陸少遊看著老人家的背影,心頭也是一酸,隨後自顧自的說道:

“老陳叔的兒子兒媳死得早,只留下了一個尚在襁褓的孫子,老人家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到,送到了我陸家武館……”

“他是我爹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陸家武館最年輕的武師,本來有望成為我爹的繼承人,但在清風山一役中,卻被清風寨的土匪給殺害了!”

陸少遊耳邊依稀還能響起那聲“陸哥”,但當他驀然回首時,自己身後,整個陸家武館,卻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忍不住拍了拍白羽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

“有時候,活著的人遠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切記心中可以裝著仇恨,但不能只有仇恨!”

白羽嘴裡叼著幾根麵條,似懂非懂地看著師父,點了點頭。

陸少遊淡淡一笑,自他繼承了這具身體的記憶之後,他就彷彿自己經歷了另一個人生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靈魂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的自己覺醒了前世死亡前的記憶,總之腦海中的那些記憶,就好像他親身經歷過的一樣。

武館中的師兄弟,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突然有一天消失在了他的生活。

那種巨大的落差,讓他的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涼的。

只是那時候的他,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只能帶著這段記憶苟活下去,但現在不一樣了,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報仇,也想替鄉親們討回一個公道。

一碗簡單且沒有太多調味品的肉面,陸少遊卻吃得津津有味,連一滴湯汁都沒有浪費掉。

等白羽也吃完後,他準備付錢時,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陸少遊聞聲望去,就見一家客店外,幾個小廝在驅趕一個婦人和少年,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

老陳叔這時走了上來說道:“聽說是遠處逃難來的,已經來平武縣有幾天了,可惜沒人願意收留。”

畢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和一個半大的少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除了大戶人家有閒錢收留外,只怕也沒人願意要了。

陸少遊問道:“衙門不管嗎?”

但他問完,就後悔了!

老陳叔也只是搖頭笑了笑後,就神情落寞地離開了。

陸少遊也有些無奈,如果衙門當真體恤百姓的話,又何需他父親帶著武館弟子上山剿匪呢?

這年頭雖不說是兵荒馬亂,戰火連連,但盜匪橫行,路上強人剪徑的事件卻也是屢見不鮮。

若不是清風寨的山賊為禍一方,殺人越貨無數,實在是惹得天怒人怨的話,他父親也不會憤而帶著武館弟子前去清風山剿匪。

雖然陸少遊也不敢斷言其中是否有官匪在勾結,但這地方官員不作為的怠政風氣,卻是有目共睹的。

陸少遊心中五味雜陳,就在這時,忽聽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只見那蒙著頭巾的婦人,被客店的小廝一耳光打在了地上,那少年頓時大怒,奮不顧身地衝了上去,與對方扭打在了一起。

但對方人多勢眾,很快就把那少年壓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

婦人看到了,立馬撲上來將少年護在身下,任由拳腳雨點般地落在自己身上。

白羽瞬間忍不了了,握著拳頭,眼中怒火翻騰,看向陸少遊道:“師父!”

陸少遊終是不好對平武縣的人動手,沉著臉,點了點頭。

白羽得到師父允許,立即如脫韁的野馬一般飛竄而出,幾個箭步來到那群小廝身後,飛起一腳便將其中一人踹飛了出去。

跟著拎起一人後頸的衣領,揮拳就打在他右眼的眼窩處,直打得對方眼冒金星,一腳將他踢倒。

其餘兩人見狀,也是不由分說的揮著拳頭朝他打來。

白羽雙足橫掃連踢,三兩下就將這四個小廝打得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他的旋風腿雖只練了個花架子,可即便是花拳繡腿,但對付這些市井之徒,也足矣了!

而此處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來圍觀,連客店的孫掌櫃也驚動了。

“掌櫃的,這兩人賴著不走,小六一時情急打了她一耳光,這小子就衝上來要跟咱們拼命,然後……然後……”

見到孫掌櫃出現,其中一個小廝便立馬上來告狀,捂著腫脹的半邊臉頰,指著白羽說道:

“然後這小子就衝出來打了我們!”

孫掌櫃是個體型圓潤,嘴角留著兩撇鼠須的中年男子,雙目狹長,泛著商人特有的精明市儈。

他看了眼白羽身上的服飾,不禁眉頭大皺道:

“你是陸家武館的人?”

白羽已從師父口中得知了陸家武功如今的境遇,本想否認一句,不給師父招來麻煩,但見對方是直接認出了自己的服飾,就算自己狡辯也沒用。

只好硬著頭皮承認道:

“不錯,我便是陸家武館的弟子,白羽!”

一聽是陸家武館的人,圍觀的眾人頓時議論紛紛,開始對他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