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琛見老婆應付得遊刃有餘,早餐後便決定去加班了,臨走前卻通知了一句,“爸媽太久沒見孫子了,讓我們今晚帶著傅予回老宅一趟。”

“知道了。”

李昱萱繼續頭都不抬地舀丸子吃,彷彿這件事跟她沒多大關係,傅聿琛還想囑咐幾句,至少別讓她再嚇唬爸媽了。

可李昱萱還不等他開口,就已經用沉默給輕輕擋了回去。

要是公婆再催生二胎,那她自然是要反擊的。

可傅氏家大業大,只有傅予一個繼承人怎麼能夠?自然是多多益善最為合宜。

傅予降生後,為監督夫妻倆兒再造小孩,傅聿琛跟李昱萱一開始是住在老宅的,但傅夫人盯得越緊,催得越勤,李昱萱的逆反心理就越嚴重。

不僅敢公然跟公婆叫板,還將被請來當說客的七大姑八大姨罵得狗血淋頭。

更厲害的是,在全家給小夫妻慶祝結婚紀念日當天,李昱萱就開始給婆婆洗腦,說自己遲早是要跟她兒子離婚的,所以早打算早成事,要她趕緊給傅聿琛相看二婚妻子,還說最好要肚量大能容人的,這樣還能給傅予一個有愛的成長環境。

傅夫人以為兒媳生完孩子抑鬱了,就專門給她配備了四個月嫂,六個保姆減輕育兒負擔,還找來了經驗老道的營養師、心理諮詢師關照兒媳婦的恢復情況。

可李昱萱還是不厭其煩這麼說,傅夫人也終於意識到她沒開玩笑了,怕惹得自己和老公再心煩,傅夫人索性眼不見為淨,趕緊讓小兩口搬出去培養感情了。

結果家族聚餐時李昱萱還這麼說,傅夫人就料定兒媳婦是中邪了,放著二十四孝老公不要,天天非得想著離婚。

她從此開始吃齋唸佛,希望上天保佑,趁早讓李昱萱回心轉意。

李昱萱晚上八點又見到了貴婦婆婆,傅予剛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傅夫人俯身一抱就撈起了小金孫。

逗弄了一會兒,感覺抱不動了,這才想起還在外面站著的兒子兒媳,只是看見李昱萱,她就笑不出來了。

倒不是不喜歡這個兒媳婦,而是從李昱萱小學時期起,她就對這小姑娘發怵。

那時兒子跟她是同班同學,傅夫人受李家夫婦所託,樂滋滋地去給兩家孩子開家長會。

結果剛進教室就看見李昱萱正騎在自家兒子身上打,拳法之兇狠,表情之凝重,讓傅夫人畢生難忘。

她直接呆愣在原地,完全忘記了作為母親應該憤怒,只記得當時兒子接連的慘叫,還有他在李昱萱面前敢怒不敢言。

高中時期就更甚了,那時傅聿琛已經快高李昱萱兩個頭了,輕輕鬆鬆就可以將她雙手反剪,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李昱萱趁著課餘時間苦練跆拳道,並終於在高考後的某一天晚上,卸了傅聿琛一隻胳膊。

所以多年後,當傅聿琛主動告知說他要娶李昱萱時,傅夫人就納悶了,她悄悄問兒子,“難道你就不怕被她打死嗎?”

傅聿琛還覺得荒謬,冷靜下來後卻回答道,“這麼說吧,從小到大,我就沒想過娶別人,而且如今這待遇還是我求來的,所以媽,你還是別問了,趕緊準備禮物跟我一起去拜訪叔叔阿姨,免得夜長夢多生了變數。”

傅夫人這才下定決心幫兒子一把,傅家長輩出面,誠心下聘,明媒正娶,傅李兩家達成聯姻,也圓了兒子心願。

可就導致隨後傅夫人每次見到李昱萱,就跟小老鼠看見貓似的,都搞不清誰才是婆婆,反正傅夫人受不得刺激了,也打心眼裡替兒子發愁。

這樣特立獨行的老婆,也不知道他到頭來留不留得住。

傅夫人這回見李昱萱,聽她叫了一聲“媽”,也是不自覺挺直了後背,跟孫子一起,一老一小,緊貼牆壁站立,就跟兩個迎賓使者似的,就差高喊“恭迎大小姐回家了”。

傅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晚飯時大家都很沉默,其間傭人還想抱小少爺去餵飯,卻被傅聿琛拒絕了,小夫妻再有錢有勢,照顧兒子飲食這種事情,他們向來都親力親為。

傅聿琛就將傅予放在兩人中間的寶寶椅上,他們輪流給兒子餵飯,傅聿琛夾肉,李昱萱就喂湯,配合默契,就像結婚多年心意相通的老夫妻。

傅夫人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便給兒媳婦夾了一塊紅燒肉,“萱萱,你看看你,最近都瘦了,還是得好好補補,不然以後都不好懷二胎……”

你瞧瞧,又來了,吃人嘴短,李昱萱直接將已經喂進嘴裡的紅燒肉吐了出來,隨後就抽了兩張餐巾紙起身離席,“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臨走前她還抱走了傅予,留足空間讓他們一家人蛐蛐自己。

傅津南卻也感覺這次夫人過分了,哪有長輩在飯桌上說教的,兒媳婦都沒好好吃幾口,而且子宮的支配權永遠屬於女人自己,再著急也得好好商量,哪有這樣三請四催平白施加壓力的。

傅聿琛不好說出口的話都讓父親講完了,他便起身去後花園追老婆兒子。

這裡沒有能跟她說話解悶的小烏龜,所以任何情緒都得李昱萱自己平復,傅聿琛心裡也不是滋味兒,就突然感覺很心疼她。

可誰知他拿著外套趕到花園,就看見李昱萱正抱著兒子,教他識別花草,傅予聽得昏昏欲睡,她依舊樂此不疲。

傅聿琛剛要將外套給李昱萱披上,她就接過來蓋在了傅予身上,“別說話,傅予快要睡著了。”

而等兒子徹底睡熟,傅聿琛就接過來抱著。

回程路上,傅聿琛喝了酒,李昱萱開車,傅予在兒童座椅裡睡得淌口水。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不高興了?”

李昱萱聞言看向後視鏡,結果反被傅聿琛注視著。

“哪有人會天天高興的,更何況我已經習慣了。”李昱萱說著無所謂。

“媽這樣說,也是希望家裡人丁興旺,傅予這麼可愛,她就想再多有些這樣乖巧的孫輩……”

“我不管媽怎麼想,”李昱萱在這時打斷了他,“在這個家裡,只有你能讓我懷孕,所以最關鍵的還是你的態度,你答應過的,我遲早要走,你不能讓小孩困住我一年又一年。”

其實故事一開始就寫好了既定結局,傅予已經是傅聿琛強求得來的孩子,李昱萱有理想有抱負,還有廣闊天地等著她去闖。

但她同時是位母親,更何況還有那樣的成長經歷,她也會捨不得孩子,於是就定下了五年之約,等傅予再大些,李昱萱傾盡所有,讓孩子多少感受過生母的愛意,然後她再離開。

傅聿琛每次聽她說起這些,心情就會莫名煩躁,他隨手扯開領帶,剛想開啟車窗吹風,結果就聽見李昱萱涼涼一句,“你要是敢把我兒子凍感冒了,那你就死定了。”

傅聿琛感覺後背生寒,只得默默將車窗關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