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亮。

昨晚記憶逐漸回籠,江悅只茫然了一瞬,很快瞪大了眼睛。

身上的痠痛足以證明昨晚將她搞的死去活來的絕不是個雙腿殘廢的瘸子。

也就是說……她昨晚走錯了房間,還失了身!

意識到這一點,江悅半分睏意也無,趁著身旁男人還沒醒,屏住呼吸在地上隨便撿了件襯衫穿在身上。

誰知道才剛溜出房間,身後驟然傳來輪椅壓在地毯上的沉悶聲響。

“……是江小姐嗎?”

江悅猛地一驚,抬眸去看,正對上男人平靜的目光。

對方五官英俊,只是面上帶著些病氣的蒼白,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輕搭在扶手上,渾身都透著股矜貴優雅。

正是傅家的殘疾少爺傅博遠!

新婚夜走錯房間,現下還被要和她“戀愛”的男人抓包……江悅從沒想到來傅家的第一天就這樣令人措不及防。

看向傅博遠雙眼,江悅一顆心提了起來,在傅家人看來,她已經“髒”了。

恐怕她出師未捷,還沒和傅博遠認識,就要被趕出去。

怎麼辦!

傅博遠將女人漲紅的漂亮臉蛋盡收眼底,視線微微一偏,對方修長脖頸上密密麻麻的咬痕更是相當扎眼。

“抱歉。”

沒想到幾秒後,傅博遠再開口,竟然是道歉。

江悅瞬間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向自己道歉!

她驚愕地看著他,聽見他帶著幾分頹喪的聲音:“江小姐昨晚在我小叔這兒……是自願的?”

“小叔?”

江悅呼吸一窒。

昨晚跟她……的男人,是傅博遠的小叔,傅家二爺傅晏霖?

叱吒商圈,性格陰晴不定,外界都說他活脫脫一個獨裁暴君般的男人。

見她不說話,傅博遠頓時明白了,只得輕輕嘆了口氣道:

“抱歉,這事怪我,就算我們還不認識,我也該下去接你,如果不是我這具殘破身子,也不會害得你被迫跟我小叔……”

男人雙拳緊握,隨後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蒼白的臉上甚至因為呼吸不暢憋得通紅。

“放心,這事不會有第三人知道,我們該怎樣就怎樣,就當這事沒發生過。”說著他還滑著輪椅湊近了些,低聲問江悅:“有哪裡受傷嗎?”

沒想到傅博遠竟然是這樣的反應,江悅心中愧疚,忙道:“跟你沒關係,是我……”

話音未落,身後門鎖響動傳來“咔噠”一聲,一件外套劈頭蓋臉地蒙下來。

“對自家傭人這麼好,怎麼連件衣服都不願意給?”

傅晏霖不知什麼時候倚在門口似笑非笑道,那雙狹長的鳳眸卻冷得嚇人。

江悅拿開外套就對上一張毫無笑意的俊臉,她急忙收回視線後退,直到一雙帶著涼意的手輕輕搭在她腰間。

“倒是我疏忽了,多謝小叔提醒。”

“江悅,你推我回房換件衣服吧,把外套還給小叔。”

在外人面前,傅博遠會假裝江悅是他的女傭,這是早就說好的。

他聲音平靜,眼睛落在神情驟然陰沉的男人身上,唇角勾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來。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江悅老老實實把外套遞了過去。

傅晏霖當然沒有伸手去接,看著女人恨不得離自己八丈遠的樣子差點氣笑了。

“怎麼,怕我?”

冷漠的幾個字一下子勾起江悅昨晚不堪的回憶,對方在床上粗魯殘暴,掌控欲十足的樣子刻在腦子裡似的揮之不去。

江悅立刻後退一步,像是坐實了她怕他。

“小叔,嚇唬一個女傭算怎麼回事。”

傅博遠笑道,說完也不管男人什麼表情,拍了拍江悅的手,示意女人推他回房間。

江悅當然求之不得,只是傅晏霖動作更快,長腿一邁,幾乎眨眼就來到了江悅身邊。

“我這人倒不在乎什麼身份,反倒覺得跟江小姐一見如故。”

此話一出,傅博遠臉上笑意不再。

“……江悅,你先回去。”

江悅有些猶豫。

畢竟傳聞中,這位傅家二爺傅晏霖可是為了爭奪家產連自己的親侄子都不放過,傅博遠腿上的殘疾就是他害的。

不過現在是在傅家,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呢,傅晏霖未必會挑這個時候動手。

江悅心裡思索了一番,還是應下,腳步匆匆地回了房間。

整個二樓走廊,現下只剩傅晏霖和傅博遠兩個人。

“你到底想做什麼。”

平靜被傅晏霖率先打破,傅博遠看不見男人的表情,但從剛剛對方的反應來看,恐怕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什麼做什麼?小叔,我怎麼有些聽不懂你的話?”他挑眉,病弱的臉上滿是純良。

“把人塞到我床上,難道不是你做的?”

傅晏霖面無表情,“別在我跟前裝無辜,以你現在的條件,要想得到傅氏集團的繼承權就只能生個孩子。”

“沒有孩子,在傅家你就是個廢人,你媽想盡辦法給你娶媳婦留種,好多幾分籌碼跟我爭,不然何必找這麼漂亮的女傭?”

“你倒好,不遺餘力地把女人往我床上送……傅博遠,你到底要算計什麼?”

聽到男人如此直白的話,傅博遠臉色一僵。

“小叔,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是昨晚的事……”

他微微一頓,“江悅是個好女孩,昨晚的事全是誤會,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壞了她的名譽,還請小叔你高抬貴手,別再計較。”

“別再計較?”傅晏霖考量著這句話的意思,驟然冷笑了一聲。

“一個女傭而已,把人送我都不肯?”

“小叔你也說了,一個女傭而已,跟了我,我就該護著她。”

傅博遠不卑不亢,傅晏霖聽了這話卻是眼眸一沉。

“冠冕堂皇。”他冷嗤一聲,周身氣勢越發凌厲。

說話間,傅晏霖已然將輪椅推到樓梯口。

蜿蜒漫長的梯道宛若盤蛇,偏偏男人還未停下腳步,推著傅博遠平穩向前,直到他整個人幾乎要懸空在樓梯上,輪椅發出“吱嘎吱嘎”的警鳴聲。

傅博遠後知後覺,臉上的平靜幾乎要維持不住,

“小叔,我房間在那邊。”

傅晏霖全然不理,於是傅博遠聲音又拔高了一些。

“小叔,你……”

“噓。”

輕飄飄的語氣讓傅博遠額間冒上一層冷汗,他像是現在才想起身後這位從來不是什麼寬厚有禮的長輩,而是一隻隨時能咬碎他喉嚨的野獸。

一時間,後悔,憤恨,懼怕湧上心頭,傅博遠還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弱小無助過,彷彿男人手底下一隻顫著身子的羔羊,只要對方手掌用力,就能將他徹底扼殺!

“一個女傭你也護著,也不知是老好人,還是看上了她。”

這話聽不出喜怒,傅晏霖彷彿突然隱匿了所有情緒,只是微微俯下身,滾燙的吐息間,冰冷陰沉的話語繩索般牢牢套住傅博遠的脖頸,讓他連呼吸都徒然困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