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草動,月影沉山。

凌厲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穿過疾風,望破勁草,看見了張凡身形所在。

“走。”

幾乎瞬間的功夫,張凡便作出反應,轉身便走。

他不知道乾家兄弟的來歷,但是話裡話外他都能聽得出,這兩個絕對不是正經人。

“大好的祭牲還想走!?”

乾少坤冷笑一聲,他歪著頭,一根髮絲化為黑影激射而出,向著張凡飛襲而至。

下一刻,那道黑影如同繩索一般,將張凡重重纏繞,捆鎖如封,後者“噗通”一聲,瞬間失去了行動力,摔倒在地。

幽幽月光下,纏繞張凡的“繩索”方才暴露無疑,那是一條細長的蟲子,通體肉色,恍若蚯蚓一般在蠕動,片刻的功夫,張凡便覺四肢無力,好似渾身的精氣都被抽空一般。

“原來才初動……連【氣工】都不是,怎麼擋的住我的【梢蟲】?”乾少坤戲謔地望著張凡,不由冷笑。

發為腎之梢,乃是腎水精氣所生。

所以腎臟不好的人,往往能夠從頭髮上看出來,輕則頭髮枯黃髮叉,重則便是掉髮禿頂。

所謂梢蟲,便是乾家秘法以腎水養出來的蟲子,平日裡寄居於髮根之上,專吸精氣。

“元神初動,也算是道門中人,用來迎接難蟲最為合適不過。”乾生吾走到張凡身前,居高臨下,露出滿意神色。

此時,張凡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量,四肢麻木,好似千萬只螞蟻在噬咬自己的身體……

這般痛苦,前所未有。

“嘿嘿,梢蟲進食之後的感覺最為美妙,好好品嚐吧。”乾少坤如同看著豬崽般,盯著張凡,似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若入兩關之間,識神最為躁動。

情關傷心,生死損體,心緒敗壞,身體困苦,遍生種種情緒,致虛守靜,降服其心,便見元神……

“嗯!?”

就在此時,乾生吾眉頭一挑,冷峻的臉上卻是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張凡受困【梢蟲】,躺在地上,非但沒有陷入無邊痛苦,他竟然雙目似張微閉,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整個人彷彿入靜一般,就連周圍蚊蟲都不願落在其身上。

“這小子腦子進水了嗎?這時候還想入定?”乾少坤沉聲道。

“他不是腦子進水了……”乾生吾觀察著張凡,不由露出凝重之色。

“當年純陽祖師在【太乙金華宗旨】裡曾經說過,修行之秘,唯有四字……”

“迴光返照!”

“若依此道,諸法生其心,諸劫避其體……”

什麼是回光?

純陽祖師說,天光,乃是先天太乙之真炁,也就是人們所說的【靈氣】。

迴光返照,便是引天光入體,返照元神。

這是修行的不二法門。

然而,人只有在還未出生的時候,能夠窺見元神,一旦降生,沾染後天,身體便會被識神所支配。

除此之外,人在死的時候,識神逐漸消亡,此時元神暫時復生,往往引得天光入體,所以能夠恢復暫時的清醒。

這也就是普通人所知道的迴光返照。

他們並不知道,這關乎生死的四個字,卻蘊藏著修行大秘。

“這還不是腦子進水?現在才磨刀……未免晚了些。”乾少坤冷笑道。

修煉,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初動之後,便是顯靈,就算是最底層的【氣工】也要如牛馬一般,整日搬運靈氣,滋養元神,日積月累,身體才能生出種種玄妙。

“道理確實如此。”乾生吾點了點頭,卻是緩緩收回來目光。

“帶上他吧。”

說著話,乾生吾轉過身來,看著茫茫夜色,藏在深山密林之中的千年古觀。

“清微宮……那裡便是鎮壓……”

砰……

突然,一聲巨響猛地乍起,緊接著,乾少坤如同炮彈一般橫飛而出,砸斷了一根又一根古樹。

“怎麼回事?”

乾生吾面色驟變,猛地轉過身來,便瞧見張凡已然站了起來,他雙目混黑,身體緊繃,彷彿蘊藏著極為可怕的力量,右臂處毛孔蠕動,竟然生出多細小如鱗片的紋路。

“這是……”

“龍蛇之變!?”

就在此時,乾少坤飛奔回來,嘴角殘留著血跡,滿身灰塵盡落,面色凝重地盯著漸漸變化的張凡。

道門修行,講究天時。

二月驚蟄,春雷一響,冬眠的大蛇便會吐出銜在口中的泥土,生機復甦,甚至有些望天化龍。

此時修行,最為有利,若是初動,蘊養元神,能證【氣工】之位,身體壯大,生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妙用。

道家稱之為“龍蛇之變”。

所以,易經之中有一卦名為【雷天大壯】,雷上天下,春雷一動,生機勃發,元神便能壯大。

可是如今,正值盛夏……

吼……

就在此時,張凡低著頭,發出了一聲悶吼,右臂處的細鱗紋路越發鮮活,恐怖的力量在他四肢間運動暴走……

恍若鎖鏈的【梢蟲】竟是在這股蠻力之下,迅速變形。

“他的力量……”乾少坤瞳孔遽然收縮。

“不可能!”

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身陷梢蟲,還能入定望虛,他更加沒有見過,錯過驚蟄春雷,還能化入龍蛇之變……

“怪胎!!!”

砰……

就在此時,張凡猛地跺地,恐怖的力量在腳下生根蔓延,激得煙塵沖天……

一陣爆裂聲響自黑夜中劃落,那條牢不可破的梢蟲,竟是在張凡的怪力之下被撐爆開來,紛飛的血肉,濺灑十步之內。

“這小子……”

乾少坤臉色微沉,終於動了殺心,他一步踏出,衝入煙塵,卻沒有張凡的蹤影。

“跑了?”

乾少坤猛地揮手,散去煙塵,左右觀瞧,哪裡還有張凡的蹤影。

“不可能……那小子就算龍蛇之變,有了些許【氣工】的能耐,在我們兄弟兩面前也是跳樑小醜……怎麼跑得了?”乾少坤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本想享受貓戲老鼠的快感,誰能想竟讓那隻老鼠給溜了。

“有人救走了他。”乾生吾面色凝重道。

“什麼人?莫非是真武山的人?”乾少坤冷靜下來,如果是真武山的高手發現了他們,那便麻煩了。

“不知道……應該不是,否則的話……”乾生吾露出深思之色。

“吾哥,剛剛那小子有古怪……”乾少坤心中稍定,忍不住道。

“先別管他,正事要緊。”

乾生吾搖了搖頭,轉身看向茫茫夜色。

……

山中溪澗,流水潺潺,在幽幽月光下泛起陣陣鱗光。

張凡靠在大樹下,只覺得渾身無力,好似透支一般,手臂上的細小鱗紋也消失不見。

“剛剛那種感覺……難道是因為我吞了大蛇月華的緣故?”張凡若有所思。

“你不該亂跑。”

就在此時,一陣空靈清冷的聲音從溪澗旁傳來,張凡抬頭望去,便見一道熟悉的倩影映入眼簾。

“姜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