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午後,謝清漓在張府花園中閒逛,百無聊賴。

薛賀年一直逗留在鹿鳴郡,張老爺擔心他對謝清漓不利,便將謝清漓拘在府裡。算算日子,宋兆興應該回到了府城,謝清漓想盡快找到宋兆興拿回玉佩,如今卻不能出府,心中有些惱恨薛賀年。

“小姐小姐,快看這是什麼?”丫鬟春芽歡快跑過來,手裡拎著一隻小巧的鳥籠。張夫人憐惜謝清漓年幼孤寂,便特意給她挑了春芽,春芽與她年紀相仿,性情活潑好動,雖為丫鬟,實為玩伴兒。

春芽獻寶似得將鳥籠舉到謝清漓面前:“小姐,快看這隻小鳥多可愛,太好玩兒啦!”這幾日謝清漓心情不暢,春芽變著法兒逗她開心,可惜效果不太好,比如現在。

謝清漓朝鳥籠裡看了看,裡面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鳥兒,可能剛才被顛到了,有些蔫答答的,她點了點春芽的額頭,調侃道:“看看你小姐我,像不像這隻困在籠中的鳥兒?”

春芽有些傻愣,這隻鳥兒是她費盡心思從壽安少爺的小廝那裡換來的,沒想到沒能逗小姐開心,還惹小姐傷感了,既然如此,要這鳥何用?春芽開啟籠子,那鳥兒便撲稜稜歡快地飛走了。

謝清漓又假裝哀嘆:“哎,鳥兒能開心飛出鳥籠,而我卻還不能出府,原來我還不如一隻鳥兒。”春芽聞言,圓圓的大眼睛上霎時浮現一層水霧,她怎麼這麼笨,又做錯了嗎?

謝清漓見玩笑開過了火,小丫頭當真了,趕緊哄道:“春芽不哭,小姐我是說笑的,這裡是我的家,怎麼會跟鳥籠一樣?況且有你天天陪我玩兒,我每天都很開心。”說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春芽氣鼓鼓朝前走去,她不是生小姐的氣,而是氣自己不夠聰明,她分辨不出小姐是不是為了哄她假裝開心,夫人將她派給小姐,可她卻沒什麼用。

走到一處假山,春芽突然停住腳步,一陣竊竊私語從假山後傳來。謝清漓追上來,剛想說話,春芽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伸手指了指假山後。

“我跟你說,我聽說咱們府上這位大小姐可不得了,你以後見到她一定要繞道走,不然容易中招。”一個婆子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八卦和興奮。

“為什麼?我昨天在園子裡遇到大小姐,她還朝我笑了,她笑起來真好看,我覺得大小姐是很好的主子呀!真羨慕能在她房裡伺候的姐妹,我也想調到大小姐院子當差。”一個年輕的女聲語帶羨慕。

婆子急切制止:“咦,萬萬使不得!我聽說大小姐懂法術,你覺得她好,定是她對你使了法術。咱們老爺和夫人現在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尤其是夫人,恨不得對她掏心掏肺,我聽說就連她今天早膳喝的粥,都是夫人親手熬的。你想想看,壽安少爺病病殃殃了這麼多年,夫人給他熬過幾次藥?”

“這麼說起來,的確有些蹊蹺。夫人認識大小姐也沒幾日,對她這個沒有血緣的乾女兒,像是比對壽安少爺這個親兒子都好。難道大小姐真的會法術?可她如果法力高強,留在咱們府上又是為了什麼呀?”年輕女子極為疑惑。

“當然是為了家產!聽說前幾日老爺打算分她一半家產,她卻沒要,咱們張府這麼有錢,誰見了那麼多錢能不心動?呸,她不要一定是嫌一半太少,想要佔了全部家產。再說壽安少爺的病到底有沒有治好,誰知道呢?沒準兒也是她施的妖法,只是看起來病好了,實際病得更重了。”

“妖法?難道她是妖怪?”

“我聽說,有人在鹿兒村的西山上,看到過一條兩三丈的長蟲,那長蟲有一人粗,想來已經變成精怪了。咱們大小姐就是從鹿兒村來的,沒準她就是那長蟲幻化的……”

春芽再也聽不下去,她對著假山後大喝一聲:“是誰敢在那裡編排主子?皮癢了嗎?”只聽一陣窸窣聲,兩個人用帕子蒙著頭衝了出來,不一會兒便跑得無影無蹤。

春芽想要去追,謝清漓卻拉住了春芽,過段時間她便會去盛京城找阿孃姜慕雪,等她離開後,這些閒言碎語自然會不攻自破,她不想多生事端。

晚飯後,謝清漓溜達到李蘭芝的院子,壯壯一天一個樣兒,越發可愛,謝清漓每天不逗逗他,便覺得缺了點什麼。

胡二正在研讀醫書,張老爺本想讓胡二走科舉的路子,但胡二卻選擇學醫,一則他年紀偏大,從頭讀書太難,二則他只對醫術感興趣,但他醫術稀鬆平常,張老爺便為他尋了個經驗豐富的老大夫,胡二白日到老大夫那裡觀摩學習,晚上回來還不忘看醫書。

見到謝清漓,胡二大喜過望,忙請教醫書上他不明白的地方,兩人探討了一番,胡二對謝清漓的醫術更加佩服。見胡二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李蘭芝趕緊尋個由頭支走了胡二,又屏退了屋內的丫鬟婆子。

待屋中只剩兩人,謝清漓笑道:“蘭芝嫂子,在這裡可還住得習慣?”

李蘭芝點頭:“突然住上這樣的高宅大院,又有這麼多丫鬟婆子伺候著,開始的幾日,我有些惴惴不安,感覺跟做夢一樣,不知道哪天一睜眼又回到了鹿兒村。不過,這段日子公爹和婆母對我們很好,我的心也漸漸踏實了。”

“不說這個,今天下午我聽見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在傳你的流言,那流言編得簡直離譜,但就怕有心人信了,妹妹你要多加小心。”

謝清漓聞言一驚,她原以為那只是一兩個下人之間的閒言碎語,但這樣的流言能在府裡傳開,定然是有心人在挑撥。義父義母聽了必不會信,但若傳到張壽安耳中令他心生芥蒂,張府便家宅不寧了,到時候義父義母也會左右為難。

謝清漓匆忙回到她的院子,一路擰眉沉思,她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便是主動跟張壽安攤開此事,消除他心中芥蒂,再想辦法揪出幕後之人。

拿出一瓶自制的藥丸,謝清漓帶著春芽來到張壽安的院子,除了治病那兩次,謝清漓再也沒有來過這裡,更沒有單獨跟張壽安相處過,所以並不瞭解他的脾氣秉性。

走到張壽安房門口,謝清漓頓住腳步,短短數日房內已經大變樣,原本雪洞一樣的房間沒有一絲人氣,如今桌上堆疊的書籍、窗邊翠綠的盆栽、牆上懸掛的畫作,處處透露出生機。張壽安正斜倚在軟塌上,安靜翻著一本書,他依舊清瘦,卻再無半分病態。

張壽安抬眼便看到映在夕陽柔光中的少女,彷彿天上的小仙女,她聰明睿智、善良可愛,輕輕抬手施展仙法,便改變了自己這個垂死之人的命運。

可如今她的臉上卻浮現一絲愁容,她聽到了那些流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