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瞭解的人,周世崢從不輕易評價,但昨日來看,秦氏只是倔強任性,本性不壞。

秦疏月淡漠地看著周世崢,這便是原主心心念念盼著的人,以為可以得到保護和溫暖。

如今看來,死了倒是好事,看不見,便不奢望。

她站起身:“紫珠,送客。”

沒等周世崢再言語,秦疏月已然離開正堂。

紫珠甚至來不及阻止,主子毫不拖泥帶水地走了。

她手足無措地看著周世崢,硬著頭皮做出“請”的姿勢:“世子爺,夫人她心情不好,望您海涵。”

周世崢面色無波,起身離開,秦氏的性子,的確該磨一磨。

他剛走進院子,便看見侯府送來的嫁妝,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暗光,卻沒想到,如此之多。

秦氏當初有六十八臺嫁妝,按照規制,當由她自己打理。

短短半年,侯府眾人,竟從她手中獲取了三臺之多,周世崢甚至還看見了房契。

秦疏月早聽到腳步聲,沒有回頭,手裡拿著嫁妝單子,一項一項地核對。

她看著裝首飾的匣子,拿起琉璃手串看了一眼,遞給侯府小廝,聲音清冷:“請侯府小姐看仔細些,玻璃珠子,便不必拿來濫竽充數。”

“這……”

侯府小廝只是跑腿,緊張地看向管事。

管事剛進門,板著臉走近:“夫人莫不是誆我?三小姐千金貴體,怎會真假不分?”

言下之意,是秦疏月小人得志,想空手套白狼。

秦疏月看看的,轉身看向周世崢,同樣面色無波:“不知世子何意?”

周世崢面色冷峻:“怎麼回事?”

管事進來時,沒看到周世崢,如今忽然聽見聲音,撲通一下跪了,用袖子抹汗:“世子明鑑,奴才就是個跑腿的。”

若沒有看到對方囂張的態度,周世崢不會想到,侯府竟有刁奴。

他一個眼神,身邊長隨歲安立馬上前處理。

秦疏月和周世崢隔著幾人遠,隔空對視。

今日本想讓秦氏回府道歉,如今倒是改了主意,周世崢忽然覺得,秦氏或許沒有那般刁蠻,或有情有可原之處。

周世崢微微頷首:“刁奴欺上瞞下,今日之事,我會給夫人一個交代。”

秦疏月理理衣袖:“可。”

他以為不過是奴才之過,殊不知,後宅平衡早已打破,水深著呢……

“夫人,您為何不趁此機會跟世子回去,若是,若是沒人再來接我們怎麼辦?”紫珠著急地看著她。

主子氣性大,衝動離府,自己灰溜溜地回去,不知道會被笑話成什麼樣,可不回去,總不能一輩子留在莊子上吧?世子夫人的位置要拱手讓人不成?

秦疏月似乎無法理解她的擔心,淡然地整理好嫁妝,把那些被調換的記錄在案,讓紫珠交給歲安,回書房作畫了。

剛進書房,看見書案上的東西,秦疏月立刻叫來小廝:“交給世子。”

紫珠回來,剛好看見小廝手上的東西,腳下一軟,聲音都在顫抖:“夫人三思,您……”

秦疏月看了她一眼,平靜無波,沒打算遮掩目的,更不會讓人指手畫腳。

紫珠似乎明白主子的意思,最終只是咬牙憋回去:“世子爺說了,被調換的東西,不日送來莊子。”

“嗯,這個拿去賣了。”

秦疏月淡淡地應聲,把手上的畫交給紫珠。

她在末世,最喜歡的消遣就是畫畫,在那種絕望的時代,沒少被同伴調侃,只是她不以為意。

紫珠被轉移注意力,看見手上的畫,眼神一亮,想說什麼又沒說,急匆匆地又跑出去,卻碰見去而復返的周世崢,不禁提高了聲音:“世子?”

她意在提醒秦疏月,哪知對方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周世崢本打算回去,接到秦疏月讓小廝送來的和離書,實在意外。

入目便是和離兩個大字,周世崢第一眼,並未被內容驚呆,而是對秦疏月的字型感觸頗深。

他第一印象,只是覺得文采斐然,更印證他的想法,秦疏月不是草包。

他們之間應該有些誤會,周世崢準備和她好好談談。

“秦氏。”周世崢走進書房,看著站在書案前的秦疏月,一身天青色衣裙,顯得淡雅至極。

秦疏月懶懶地抬眸,頷首示意,“世子還有事?”

“過幾日是祖母的壽辰。”周世崢委婉地表示。

“我會送壽禮回府,順便告知祖母和離之事。”秦疏月爽快地表示。

周世崢以為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便斟酌道,“秦氏,你我是夫妻,任何事情,如有不決,自然可以找我幫你,只是,周家宗婦,無故不得換人,這是家規。”

“世子的意思是說,你我不能和離?倘若有大過呢?”秦疏月若有所思。

周世崢:“自然另當別論。”

秦疏月利落地放下手中的書:“為人妻者,不敬婆母,犯口舌,是大過,不過,非我一人之過,世子當付一半的責任,如此,你不能休我,你我和離,合情合理。”

周世崢指尖微頓,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曾有意思變臉,可面對半年未見的妻子,心中是愧疚的,當時走得急,並未留下隻言片語,這也是他回來當日被打了一巴掌也不計較的原因。

當初,到底給秦氏難堪,對方有怨氣也是正常。

若是秦疏月看過他寄回的書信,通情達理之人,應當不會計較。

他不欲爭執,難得解釋一回,“我去戰場殺敵,雖準備萬全,可刀劍無眼,若不能回來,不圓房,他日你要改嫁,更容易些。”

秦疏月輕笑一聲,有點諷刺,若聽到這話的是原主,或許會釋懷,可惜,她這個人向來睚眥必報。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世子?不若世子爺再高抬貴手一次?”秦疏月不緊不慢地看了他一眼,“把和離書籤了。”

周世崢皺眉:“秦氏……疏月,這並非兒戲,更關係到兩府之交。”

秦疏月收回視線,翻開手裡的遊記:“嗯,你回吧。”

不能和離,她自然沒了聊下去的慾望。

“罷了,你好生思量,我明日再來。”周世崢沒有糾結,轉身離開。

他想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

“世子,我還以為您不喜歡夫人。”歲安趕緊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