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幕下,光線熹微,李詭要仔細看路,才能避免崴腳,不被坑坑窪窪的地面絆倒。

骨碌碌——

忽然,背後傳來物體滾動的聲響。

李詭悚然一驚,他急忙轉身,看到一個球形的東西從角落裡朝他滾來,似乎是一顆人頭。

剎那間,李詭的心跳急劇加速。

但他已經來不及躲閃了,人頭撞上他的腿,停了下來。

這是?

李詭看清以後鬆了口氣。

不是人頭,而是一顆石質的佛頭,佛頭邊緣的磨損痕跡很明顯,顯然是很久之前就從佛像的脖頸上掉下來了。

李詭沒有碰佛頭。

自己從角落滾出來的佛頭,能是什麼正經佛頭嗎?

他若無其事地退後兩步,然後拔腿飛奔。

骨碌碌——

佛頭朝著李詭滾去,但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追不上李詭,於是滾了幾米後改變方向,又滾回了角落裡。

擺脫佛頭以後,李詭長舒一口氣。

他繼續朝前殿趕去。

這時,陳飛翔剛回到直播間,他看看滾進角落的佛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心想,這個東西是哪裡來的?

劇本里好像沒有。

......

主殿坍塌大半,但用料紮實的赭紅色柱子撐起了主殿西側的一角。

從牆壁上殘存的壁畫中,依稀可見古剎的盛況。

然而,這座古剎只是真實古剎的投影,是鬼怪們泊往現實的渡船,所以壁畫裡身披袈裟的大德高僧都是一團團模糊的黑影,看起來頗為詭異。

方丈就在這裡裝模作樣地念經,李詭隔著老遠就望見它的畸形身軀。

之所以說它是裝模作樣,是因為它對著功德箱唸經,而對旁邊的佛像置若罔聞。

誰家方丈對功德箱唸經?

是指望功德箱顯靈,還是指望功德箱庇佑僧眾啊?

“方丈。”李詭輕聲喚道。

方丈本來背對著李詭,聽到李詭的聲音後,它的脖子咯吱作響,頭顱緩慢旋轉一百八十度,竟有違常理地擰了過來。

它直勾勾地看著李詭,眼神中充滿了死寂。

冰涼的目光自上而下撫過李詭的身體,帶走李詭身上的熱量。

嘶——李詭打了個寒顫,他感覺手腳冰涼。

“客人,有什麼事嗎?”

方丈的下巴緩緩開合,唇形跟聲音完全對不上,嘴巴彷彿只是一件裝飾品。

深入骨髓的寒意讓李詭清醒地意識到,他在跟鬼打交道!

“方丈,剛才有個女人敲門,說它住在西寮房,讓我夜裡去找它。”

李詭鎮定下來,他忍著身上的寒意,低聲問道:“古剎裡的規矩,對它也有用吧?”

方丈盯著李詭的臉,下巴微微開合,彷彿在發笑。

“有用。”它說。

李詭沒有立即轉身離開,他又問出第二個問題:“方丈,武僧也要給你交香火錢嗎?”

這問的是什麼話?

方丈和武僧是一座寺廟裡的和尚,武僧怎麼會給方丈交香火錢?

“都要交。”方丈的答案出人意料。

直播間裡,彈幕飄了起來。

“這老和尚太黑心了吧,自己廟裡的武僧也要交香火錢?”

“黑心寺廟,差評!”

“你們忘了女鬼說的了,方丈跟武僧根本不是和尚,它們只是鳩佔鵲巢的強盜。”

“方丈跟武僧不熟是吧?”

“李詭問這個幹什麼?”

李詭全然不知直播間裡有多少人在討論他。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後,他就心滿意足地——朝西寮房的方向走去。

方丈保持著詭異的姿勢,它目眥欲裂地瞪著李詭的背影,嘴角垂下晶瑩剔透的口水,像凝視著美味佳餚,眼神裡充滿了渴望與貪婪。

軒轅古剎的格局是對稱的。

李詭沿著殘破不堪的鵝卵石路來到西寮房,西寮房的門是敞開的,催人作嘔的黴味源源不斷地從裡面飄出來。

不知為何,女鬼身上的黴味比方丈濃郁許多。

為了不在進門後乾嘔,李詭不得不隔著幾米就開始適應。

他連續深呼吸,並努力遏制自己的生理衝動。

嘶——酸爽!

過了幾秒,李詭勉強能忍住這股黴味,他走到門邊,敲了敲門框:“美女,我能進來嗎?”

屋裡傳出一道令人骨頭髮酥的嫵媚聲音:“帥哥,是你呀,快來!”

相比方丈,女鬼對李詭熱情得多。

李詭跨過門檻,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女鬼跪坐在床上,身上竟一絲不掛。

“來呀,帥哥。”

女鬼的聲音勾魂奪魄,某種難以抗拒的力量隨著聲音纏住李詭的身體。

李詭不受控制地朝床邊走去。

李詭:???

它還有這種招數?

6!

霎時間,彈幕爆了!

“這種尺度也能播嗎?”

“節目組太六了!”

“李詭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啊!”

“大哥要單刷女鬼了嗎?”

“小頭決定收視率!”

“我黃某發誓與賭毒不共戴天!”

女鬼嫵媚地笑著,她眼神迷離地朝李詭勾動手指。

李詭目光渙散地走到床邊坐下,他僵硬地動彈身體,一寸寸地靠近女鬼,最後把臉貼到女鬼胸上,像揉麵一樣輕輕地蹭著。

柔軟的觸感撩動李詭的神經。

直播間裡,瓔珞羞澀地雙手捂臉,但兩個手掌之間留著一條縫隙。

她捂了個寂寞。

“陳導,這尺度是不是太大了?”她忍不住問道。

陳飛翔看著鏡頭,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他一本正經地說:“咱們節目主打一個真實,凡是發生在李詭身上的事,觀眾都有權瞭解。”

言下之意,是真要直播降鬼了!

“不過......”

陳飛翔話鋒一轉,他看著螢幕裡的李詭,眼底流露出一絲不解:“李詭的表現有點反常,跟我對他的預期不太吻合。”

瓔珞放下雙手,她瞥了一眼螢幕後迅速收回目光,然後紅著臉問道:“他哪裡反常?”

“怎麼說呢?”陳飛翔面露遲疑。

“根據我們對李詭的瞭解,李詭不是一個好色的人,而且意志力很強。”

“但他現在就像......”

陳飛翔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

他看著李詭渙散的眼神,默默在心裡補上了後半句話——就像著了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