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長樂鎮

“那你先進去吧，站在這裡不安全，我一會兒回辦公室給你走手續。”男人語氣也從剛才的嚴厲頓時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站在那棟白色小樓門口下的程歡看著迎面朝自己走過來的男人心中應該有了一定的猜測。

滿是油汙的“白”襯衫，寬鬆的西裝褲，一雙透氣的涼皮鞋，公文包，以及那一盞泡著枸杞的保溫杯。

空蕩蕩的樓道內安靜無聲，幾束陽光斜下，那種感覺虛空並且縹緲。

長樂鎮辦公室主任陳天看了看程華的報到證，將一枚公章按壓了上去了，抬頭看看鐘表道：“走吧，今天鎮長在，你同他見個面。”

只不過在陳天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掃視了一程歡，欲言又止的樣子著實讓程歡有不安。

秦念說的不無道理，自己常在河邊走，總是要小心鞋子被打溼了。

那是一間沒有掛著門牌的房門，同其他房門不同，這一扇房門卻是電子智慧鎖。

陳天叩響了房門，兩人卻聽到屋內呼嚕震天的聲音。

“趙書記，這是程歡，今天過來報到。”陳天笑著說道。

程歡瞧著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那名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不用多說，中年男人應該就是長樂鎮的一把手趙德漢。

趙德漢好像早就知道自己要來，語氣有些沉悶地說道：“知道知道，縣裡組織部的領導今天和我說了，說你可是好乾部，讓鎮上多加以培養呢。咱們鎮一直是貧困鎮，最近市裡打算發展經濟，從咱們鎮上打算規劃一小片工業區，你主抓一下這個專案沒問題吧。”

程歡聽聞此話，眼神一愣，按照尋常道理來說這麼大的事情，不應該落在自己腦袋上。

趙德漢也看出了程歡心思笑道：“年輕人需要的是機會，有的時候機會來了要果斷地抓住。要不然只會蹉跎歲月。”

程歡也能夠感覺到趙德漢這是在給自己畫大餅，然而自己剛來，沒有辦法的他只好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陳主任，程歡剛來，你去給他安排一間宿舍和辦公室。”趙德漢“體面”的叮囑道。

陳天猶豫片刻後說道：“今天紀委剛來的通知說是要嚴查辦公面積還有...辦公住宅面積。”

“恩，先找個地方安排，我看廁所旁邊那個值班室不就空著呢嗎？”趙德漢笑裡藏刀道：“小程啊，有些困難你也能理解是吧。”

“這是當然。”程歡只好委曲求全道。

自己的小心機已然得逞，趙德漢也在嘴角勾笑。

等到兩人離開之後，趙德漢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那一則電話。

“秦公子啊，我老趙，你讓我安排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這你放心，淹死他這麼一個小泥鰍，我這個泥潭就足夠了。”趙德漢一臉諂媚道。

“事情一定要做的乾淨，千萬一定不要留下什麼把柄。”秦唸的聲音在一旁傳出，雖然隔著話筒可是卻還是能夠感覺出來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肯定的，到了我這裡，就是我說了算，我讓程歡去負責開發區。”趙德漢輕聲說道。

“那這不是美差嗎？”

“哎，您想多了，鎮上不比市裡，土地轉讓、環保檢查、村委會這些事情就算是我們這些老油條都處理不好，更不用說他程歡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娃娃，等到他出了一點點紕漏，我就給他處分，就算是脫不了他的官衣，也足夠讓他喝上一壺的了！”趙德漢道。

“那就辛苦趙叔了，明年的人事調動名單上，肯定會有您的名字。”

“那就多謝秦公子了，我歲數大了，若總是呆在這裡不抬抬屁股的話，明年一退休...”趙德漢欲言又止。

聰明人說話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

“你放心，像你這樣德才兼備的老同志說什麼也不能退休啊，市裡還打算用您當典型呢！”

談笑風生之中，兩人同時掛掉了電話，看著一樓門衛廁所旁邊收拾宿舍的程歡，趙德漢神清百態，良久之後哼唱道；“先到咸陽為王上，後到咸陽被王上。”

一張破舊辦公桌和一張簡易床外加一個行李箱，便是程歡所有的家當。

就算是現在，程歡依舊是覺得自己有些渾渾噩噩。

心愛之人被人撬了牆角，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事業更是一落千丈，無依無靠的自己更是沒有靠山，今後的道路應該怎麼走，成為了一個巨大謎團。

一行清淚順著程歡眼角滴落，隨著一切都塵埃落定，程歡的神經再也繃不住了。

就這樣在複雜的心思狀態之下，程歡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可以說是昏天黑地，直至第二天手機劇烈的震動才驚醒了他。

電話是陳天打過來的，說開發區的規劃路線圖下來了。

感情的道路可以慢慢摸索，工作的事情卻不能停下腳步，程歡穿好衣服徑直走到露天水池旁邊，簡單洗了一把臉，努力做出了一個笑臉，走向了陳天辦公室內。

“小程來了啊。”陳天陰柔地說道：“這是剛從自然規劃局領來的佈局圖，涉及到咱們長樂鎮的是九十八畝工業用地和十畝商業用地。”

看著測繪用的專業圖紙，程歡也是仔細鑽研了起來。

“喝杯茶水。”

程歡接過陳天遞過來一次性紙杯客氣道：“謝謝陳主任。”

“咱們長樂鎮環境和別處不太一樣，精準扶貧之前咱們鎮上的貧困戶最多，雖說現在已經全部脫貧了，可是有句話說得好啊，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陳天哭笑不得道：“物質滿足了可是精神沒有滿足，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個道理歷朝歷代都是普遍的。”

“我覺得這種事情在於引導吧。”程歡笑著說道：“現在這個社會不通情理的少了吧。”

陳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我的好弟弟，你剛從學校出來難免會有些書生氣，長樂鎮往前倒幾百年都是土匪窩子，就算是建國之後，還會經常發生大規模的械鬥，甚至都來過武警。”

“真的假的？”程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