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目光冷冷地看著中氣十足的救世主男孩,他一整天又挨凍又受傷、還擔驚受怕的憋屈全都變成怒火,忍不住開始噴射毒液:“被黑魔法襲擊了?你看上去活得精神無比,倒是那兩個女生受了不輕的傷,怎麼,關鍵時刻躲在了女人身後?”

哈利和羅恩瞪著他,看上去恨不得立刻衝上去飽以老拳,赫敏急忙拉住兩個朋友,用她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的語氣艱難地說:“馬爾福剛才救了我……”

兩個男孩本就瞪大的眼睛同時鼓了出來。

赫敏看了德拉克一眼,不甚確定地又加了一句:“而且剛才那兩聲提醒,好像也是馬爾福的聲音……”

三雙眼睛充滿疑惑地看過來,德拉科抬起尖尖的下巴,用最冷酷、最傲慢的聲音,拖長了說:“如果我看清楚站在那裡的是你們,我一定不會多此一舉。我只看到一線綠光,還以為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呢。”他諷刺地一笑:“我願意為我剛才的多管閒事表示深深的懺悔,本來我可以再也不用見到你們這三個愚蠢又骯髒的敗類了。”

“你……!”

“還有,格蘭傑,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這麼積極——”他用沒有受傷的手惡毒地拍一拍被她攥過的衣襟,好像那裡沾了什麼髒東西一樣:“居然往我的懷裡鑽?很抱歉,雖然我一向願意給女士們一個機會,但海狸鼠實在不在我的容忍範圍之內,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把你身上的臭味傳染了我!”

赫敏漲紅了臉,她羞惱得眼睛裡蓄起了淚水,哈利和羅恩氣的快要炸開,兩根魔杖快要戳到他的胸口,德拉科冷笑:“怎麼,要攻擊我?在我剛剛救了你們以後?”

魔杖頓住,德拉科悠悠然站起來,忍住左臂鑽心的疼痛,在三個人憤怒不甘的眼神裡,逆著循聲趕來的人流昂然離去。

表現得很好,德拉科誇獎自己,他沒有讓他們察覺到他的本意,只可惜這已經是極限了。他怕他再晚離開一刻,心裡的渴望和悲傷就會撕破他高傲的外殼,把那個血淋淋的自己,顯露在她眼前。

受傷的左臂當然不能去校醫院醫治,除非他想用黑魔標記嚇昏他們唯一的校醫。這會兒還不到返校的時間,通往霍格沃茲的石板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德拉科頂著越來越強勁的北風慢慢走著,任憑雨雪把他整個人溼透,寒冷麻痺了受傷的手臂,也可以麻痺他的思維,他的心。

為什麼會讓自己落到這個地步?

他爬上緩坡,穿過高大的鐵門,場地上的積雪半融化,皓白的顏色也變得灰暗,綿延到禁林邊緣,一直連線起堆滿了陰雲、同樣灰暗的天穹。德拉科走過城堡半開的大門,儘量繞開常有學生經過的走廊,不想讓人看到此刻自己悽慘的儀容。

一直以來對血統的偏執早就成了笑話,現在的他已經沒有立場來宣佈“純血至上”。從出生起就被灌輸教育的貴族尊嚴,也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

他站在宿舍裡,衣櫥上鑲嵌的大鏡子上映出一個溼漉漉、髒兮兮、臉色慘白的少年,德拉科小心翼翼地脫掉粘在身上的溼衣服,左邊小臂已經整個腫成紫紅色,那上面一個猙獰的骷髏頭吞吐長蛇,像是在提醒他被恐怖和強權折斷的驕矜。

鏡子裡的少年轉開冰冷苦澀的笑,貴族的尊嚴,或許除了他們自己以外,早就沒有人把它當回事了吧……

德拉科用一隻手困難地披上軟袍,坐在床頭,拿著魔杖開始給自己療傷。接連丟出一串“癒合如初”後他的骨裂和脫臼似乎好了,可是淤腫一點也沒有消。德拉科不禁扁了扁嘴,強撐著到現在的倔強開始被委屈代替——他何時受過這種罪,出力不討好,受了傷還只能躲起來自己治療。

努力把堵在胸口的那一團酸澀的感覺嚥下去,德拉科緊鎖著眉頭,開始回憶有哪條咒語能消腫,這時宿舍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他驚得渾身一震,急忙用袖子遮住手臂,然後發現門口站的不是佈雷斯,而是斯內普。斯萊特林院長氣勢洶洶地走過來,捏住他的左腕捋起袖子,低沉柔滑的聲音帶著怒氣:“我早就告訴過你,要小心行事,如果你被開除——”

“那不是我做的。”

“我希望你說的是真話,因為那件事愚蠢又拙劣,你已經受到懷疑了——”

“誰會懷疑我?”德拉科打斷他的話,心情本就十分惡劣,語氣自然也不善起來:“是我救了波特!不然你以為我這隻手是被巨怪襲擊了?”

斯內普眯起眼睛,那語氣就像在懷疑他是吞下了複方湯劑的鳳凰社成員:“你救了波特?從剛才那場大爆炸裡救了哈利•波特……?”

“雖然我討厭那個所謂的救世主,現在也很希望他最好下一秒就死於非命。可是主人說過,那個男孩是他的,誰都不能碰!”

斯內普的黑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幾秒鐘以後,他從長袍口袋裡掏出一罐魔藥放在床頭:“喝一半搽一半,你的手臂明天早上就會痊癒。”

“謝謝教授。”

“下一次你要做什麼,先跟我商量——”

“我為什麼要和你商量?”德拉科強硬地說,毫不退縮地迎著斯內普冷厲的視線:“這是我的工作,我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斯內普的兩條眉毛皺起來,就像看著一個總是教不會的學生,壓抑著不耐說:“我必須要幫助你。我答應過你的父親要照顧你,我對你的母親發過誓要保護你,我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多謝你的關心,教授,但我不需要。”他側著頭,扯開一個貴族慣用的假笑,毫不掩飾語氣裡的不耐煩:“你等著看我怎麼把那個老傢伙送進墳墓吧。”

斯內普的目光閃動,片刻後,彎了彎他刀鋒一樣的嘴唇:“剛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你害怕極了,但看來現在你的勇氣已經大大的增加了,是什麼力量改變了你,德拉科?”

德拉科冷下笑容,感覺受到了侮辱,他怒衝衝地瞪視著他:“你這是在暗示我一直是個膽小鬼?”

“當然不,我是在誇獎你的成長……好吧,現在你需要休息,這件事情以後再說。”

黑袍飛動,斯內普以來時同樣的氣勢離開了寢室,德拉科靠在床上,看到佈雷斯可憐兮兮地從外面探進來一個頭:“現在我可以進來了嗎……我快凍僵了,哦德拉科,你沒有去霍格莫德實在太明智了……”

“確實太不明智了,所以我現在要睡覺了。安靜,佈雷斯。”

這真是衝動的明智,愚蠢的勇氣。我不過是放縱自己選擇了一個比較容易承受的結果——如果我去了,我大概會後悔得一輩子責怪自己,如果我沒去,我一定會後悔得想要殺了自己……

他讓疲憊不堪的身體陷進柔軟的被褥中,很快進入了沉眠。